第一百一十四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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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面派了亲兵急急出西门向张任求救,一面让兵士晓喻全城百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准任何人上街走动。自己坐于镜前,小心地梳理起头发,在盘起的发间插了两根简洁而明亮的簪子;端详了一下镜中的人儿,手指不自禁地划过光洁的面庞,依然细腻柔滑,与几年前落水时无异,只是如今面上多了几分沉稳与成熟;绯红的脸颊上透着连日奔波而略带出的疲惫,我轻敷香粉,淡抹胭脂,破了例在往日的素面上略施粉黛;最后脱下溅了血污的蓝衣,换上一件精致清雅的纯白色深衣。望着镜中的自己,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此时的心情犹如这一身装扮,不似先前凝重紧张,抱定破釜沉舟的想法,胸中不再感到那么压抑,仿佛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此刻我倒显得平静异常。

    张起双臂转了一个圈,“好看吗?”我问身边的女兵。

    或许被我诡异的平静与冰冷的声音吓到了,她的眼睛里除了紧张就是惊诧,愣愣的半天没说话。

    “参军大人……”随着这个惊惶失措的声音,探马已满脸焦急地出现在眼前。

    我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稳得出奇“东吴的兵马是否已到城下?”

    探事的人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端正了声音:“已在城东十里处!”

    “传令下去,城门大开。再查一下各处都可曾布置妥当,要保证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待我登城楼一观!”

    “参军,这……”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还站在原地犹豫着什么。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一切照令行事,贻误战机者斩无赦!”我面无表情。

    ……

    站在城楼之上眺望东方,浓浓的征尘在远处漫天飞扬,混沌了湛蓝的天空……蓦地,我方才平静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微微的寒风吹得每一个毛孔陡然而立,不知不觉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扶垛口的手指也微微发颤。前所未有的紧张,我沉沉地闭上眼睛,要紧了双唇,慢慢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重重抓住垛口的土石。

    “参军……”身后的亲兵、随从小声而担心地叫着我。

    我转过身,尽管心里紧地无以加复,可还是故作轻松,微笑着冲他们摆摆手:“吴兵即至城下,你们都下去吧,切记城中莫要出任何动静!”

    身边的兵士带着疑惑与不安陆陆续续退了下去,城楼上只有我一人迎风站立,陪伴我的只有一架古筝,和案几上放的青龙剑。

    看看城外人马越来越近,我又深深吸了几口气。不能慌,千万不能慌,你一定能行,除了自己给自己打气我没有别的选择。

    擦干了额上与手掌的细汗,我又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屏气凝神地扶着垛口,拿出自己最大的极限,带给敌军平静与微笑。

    东吴的大旗已能看得很清楚了,前面先锋队上书着“丁”字,是丁奉;紧跟在后面的队伍举的是“周”字旗,一定是周瑜。

    丁奉的人马与我近在咫尺,他抬头看我时,愕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城上莫不是赫小姐?”他在下面大声询问。

    “正是赫梦烟”,我笑了一下,“听闻周都督大军至此,特来相迎。”

    丁奉看了看我,又小心地探身向城门口张望,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这时后面打“周”字旗号的人马也跟了上来,中间有一员银甲将军分开兵士,催马站在队伍的前头。他正往城头上看,丁奉指着城门,又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那人看我时有瞬间的失神与惊讶,而我与他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呼吸陡然停住,眼前之人果然是周瑜,他依然雄姿英发,还是江东那个“美周郎”,本以为已与此人恩断意绝,本以为平静的心再也激不起波澜……我的眼神有些凝滞了,禁不住水样的液体模糊了眼睛。

    “自南徐一别,不期与小姐在此相遇!”忽听城下周瑜在朗声说话。

    该死!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悲春伤秋!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神情迅速回缓过来。

    我把眼皮往上翻了翻,随即微笑着面对周瑜,面对他的大队人马。

    “几年不见,大都督可安康?”至少自己听起来声音缓而平。

    他冷哼一声:“本督倒想安康,可惜赫小姐与你家主公使本督寝食难安,你们巧借了南郡,又得川汉,却以各种托词迟迟不肯归归还,又要贪得无厌与我争夺交州。今日本督亲提兵马,便要踏平这南海城。”

    周瑜说得霸气十足,他身边的几员将官也纵马提缰,大有一声令下就将南海踏为平地的架势。我心里又被攥紧了一把,只是面上依然笑颜如故。

    “都督休要气恼,我主本无意与都督争夺交州,既然周都督提大军亲至,小女子哪敢怠慢,特在此恭候大驾,请都督入城。”

    周瑜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他抬手用马鞭指了指我,又冷冷道:“赫小姐休要欺我,本督早已探听明白,南海本就空城一座,小姐何必故弄玄虚?”

    我依然用止水一般的目光望着他,笑道:“小女子哪敢班门弄斧在都督面前弄玄虚?都督不是已经探听明白南海是空城么,这城中既无兵将,更无埋伏,有的只是为大军备下的犒劳之礼。还请速速入城,小女子定要为都督敬上几杯!”

    周瑜眉峰微皱,眯着眼睛看我,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跳出了体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急忙转身坐到筝后。

    “都督如此迟疑,是怪小女子礼数不周么?军中无有司乐之队,又不敢劳动城中百姓,唯有赫梦烟抚琴一曲,虽不中听,但示我迎雅之意。”

    我带着三分笑意看向城下,又径自低眉信手捻动琴弦,弹出一曲以散板起引的《将军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