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四肢平摊,一动不动。听到门上的几声轻叩,那人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门“咯吱”一声轻响,有人便即推了门进来。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依然躺着。
“砰”的一声重响,进来那人怒道:“姓江的,不过是个傀儡术,你至于如此么?”
床上人漫不经心的动了动小指头:“姓凤的,我若不是为了你,至于被人弄了傀儡么?”
进来那人冷笑:“幸好我今儿还不曾吃饭。”言下之意,若是吃了,怕不早吐个干净了。
床上那人终于坐了起来,有些无趣的看着他:“凤冽,你想作甚?”
“我要去见那个人!”干脆而决绝的话语,不容置疑。
“何必?你我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是谁?”
“会‘傀儡术’,又一心帮着项映芷的,还能有谁?”江枫打了个哈欠,神态懒懒的。
“不可能,巫术能有这个水平的,巫殿之中不过寥寥,我不信他们会在泸州!”凤冽冷冷的站在屋中,如冰似火矛盾又无比协调的气质衬上绝美的容颜,映得一室蓬荜生辉。
江枫勾了勾唇角:“去问你的老相好月如晦去,那女人什么都知道!”
“满口胡言乱语!”凤冽冷叱:“你就不怕月如初剥了你的皮!”
“他若是有本事,早剥了……”江枫痞痞的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问项映芷,”见凤冽不说话,他却忽然来了兴致,哈哈笑道:“她可是对你倾心得紧,话说,那天……你是不是被她看光了……”
回答他的是一抹锋芒,剑华如水,毫不留情的向他倾泻而来。江枫哈哈大笑,毫无章法的满床乱滚,看似凌乱其实锋利无匹的剑芒便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
“难道我说到要害了……”江枫嬉笑着,左躲右闪。
“姓江的,仔细你的舌头……”抬剑猛刺,不留后手。
江枫居然一笑,竟就停下了身形,潇潇洒洒的一吐舌头:“不过是一截舌头而已,为博美人一笑,我有甚舍不得的!”
凤冽将他忽然不动,不由吃了一惊,这一剑去的太快,又不曾留手,再往回收时已是不及,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如透薄纸,立时将江枫刺了个透心凉。
凤冽冷哼一声,顺势一切,立着的江枫瞬间被切成了两片。他犹且不能解气,剑光起处,那具尸身顿时被切成了八片,凌乱一地。
只是……那尸块,竟无一丝血迹!
身后传来啧啧的叹息声:“果然最毒美人心呵……”
凤冽冷笑,随手一掷,掌中宝剑立时飞出,直插入墙,犹且嗡嗡作响。
有人自左墙壁中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手指一动,地上八片碎尸顷刻消散,化成了一只破碎的枕头,枕上一双绣工精美的鸳鸯被零散的劈了开来,遥遥相对。
“说真的,凤冽,你这脾气是愈来愈坏了!”
凤冽抿紧了唇,没有答话。
江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当心走火入魔!”他说的甚是平淡,眸中却透出关切来。
“关于那个人,你知道多少?”凤冽显然并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不多,我怀疑,他是项懋……”江枫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解释。
凤冽的眉顿然拧了起来,好半晌才点头:“有可能!”巫殿与凤家颇有些交情,那些老不死的,他们为项映芷解咒也绝不会有意的伤了自己得罪凤家,唯有项懋,他是项映芷的父亲,不忿女儿被人下咒,作出这等事来,倒是大有可能。
只是,项懋不是早已过世了?
江枫一笑:“走罢!陪我去喝一碗五味子!”
“五味子?”纤长的眉微微一扬,有些疑惑。
“五味子是酒,酸甜苦辣咸,是为五味,这种酒,每日只卖百碗,去得迟了,怕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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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树下,红衣少女与黑衣老人各坐一面,面前是棋枰。坪上黑白零散,棋局初始。
“你今天心情很好!”老人手捏棋子,忽然开口。
疏影抬头,笑弯了一双明眸:“是!”
“因为他么?”
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不满的瞪了老者一眼:“你果然偷看!”
苍老褶皱的面上,嘴角动也不曾动了一下,只是那双深黑的瞳眸现出淡淡的笑意。
“我以为你早已猜到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她愤然,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嘴角轻轻的上挑了一下,他随手将手中的棋子轻轻一弹,棋子落在棋枰的边角上,与大局全无关系的一个死角:“你不爱围棋!”
疏影点了点头,小时候曾学过几日,只是她爱五子棋远胜围棋。五子棋随意而简便,又不拘于形式,更适合她的性子。
“你母亲很爱下棋……”极简单的一句话,带着微微的喟叹。
疏影默然。恢复容貌前,她带着千幻,用着自己的本来面目,对这个环境,她更多的是害怕身份败露而少有身临其境的代入感。如今每每对着镜子,都有一种恍惚之感。
“所以你才会去学……”
项懋没有否认,向来坐的笔直的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了轮椅上。疏影却莫名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疲惫与虚弱,原来,这个强硬的男人也有如此虚弱的一面。
心中忽然便升起一种难言的亲近:“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项懋怔了一下,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忽然想出去?”
“既然你不爱下棋,我也不爱,那为什么不做些其他事呢!”她歪着头,俏皮一笑。
项懋抬眼,静静凝视了她许久,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朗,眸光灿灿,只那一瞬间,他便仿佛年轻了数十岁,一时竟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疏影双目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不由想起南宫皓的评价:苗疆第一美男子,风采无双……往日她每日见到项懋,却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被南宫皓略一提点,再稍加验证,居然深感南宫皓所言非虚,一时念及项懋昔日纵马熙京的英姿,不由心神俱醉。
“在想什么?”项懋见她出神,因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你若年轻五十岁,只怕凤冽亦远不及你!”她脱口而出。
苍老的面上笑意忽敛,许久,项懋唇角轻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今年刚巧四十九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