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一片清静,香火不多。
刘嫂在大佛面前摆上大米,并点燃了三柱香,然后跪在木垫上,随手捧起面前的签筒,上下摇晃,摇晃的同时双目紧闭嘴里在默默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签筒内有一根小竹片就像长了翅膀倏地跃出地面。她带着疑虑拾起小竹片,小竹片上清晰地写着“下38”,她两步并作三步走到一个老翁面前递上竹签请求解签。老翁接过竹签一看,脸色严谨,说她签得的是支下签,不解也罢。建议她回去多烧柱香吧。
刘嫂不肯走,她说是替天娣姑娘问个是凶是吉,若然不为她解签,她就与大声婆堵塞住他的档口。
老翁一时惊了,只好安坐下来,叫刘嫂听着,念道:月明天书静处期,忽遭云雾又昏迷。宽心守待云霞散,此时更改好施为。念完,老翁拿着一把折扇,摇晃了几下,说此签双方姻缘难合,其中必有一方灾难降临,凶多吉少呀。
“那天娣是不是真的跳江自尽了?”刘嫂追问道。
“我不是生神仙,只是依签直说。”老翁说道:“至于她的生死,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你想她的灵魂还在,你就要多为她烧香保佑啰。”
刘嫂一听,忍不住双手捧脸哭泣起来。
大声婆见刘嫂长时间蹲在地上只顾哭,怕晚了回去碰见有水骂她,连忙拉起刘嫂走。
有水还在山上打柴。但他今日柴没打多少,想使劲也使不出来,全身好像有一种乏力的感觉。砍柴的山岗,是他和天娣常来的地方,他想起以前与天娣在山岗上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观日出、看日落,谈笑风生的情景,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激情。然而,一想到天娣乐呵呵的与顾宗仁手牵手去登记结婚,他的胸口就像被砍柴刀重重砍了一刀,疼痛难忍。
回到家,他觉得很累,是全身放射性的累。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想把天娣忘得一干二净。忽然,有一只蝴蝶在屋内翩翩起舞,还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霎时间,蝴蝶变成了天娣的影子,影子很渺小,很模糊,那熟悉的温柔的笑声在他耳里经久不息……天娣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嬉笑着与顾宗仁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有水本能地摇晃了几下脑袋,擦拭了几下眼睛,蝴蝶忽然不见了,声音消失了,屋内变得一片空荡荡。原来这是一场梦。然而,他觉得这不是梦,是既成事实的婚姻。他把这种婚姻看成是天娣对他的宣示,于是他全身的血液顿时像潮水般汹涌,嘴在狂喊,天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啊!随着声音落地,他突然像傻了似的把屋内的木凳统统踢翻在地上。
刘嫂踏入家门听见有水在骂天娣,看见他把凳子踢个东倒西歪,气得跺着脚直说:“有水,你在干嘛?天娣的阴魂末散,你就……”
“妈,你说什么?”有水睁大眼睛问。
“天娣跳江死了。”
“哈哈,好呀,哈哈,她死有余辜。”有水拍着手掌说。
刘嫂猛然拍了下桌子,怒骂道:“你这个死衰仔!”说着举起了右手。“信不信妈掴你几个耳光?”
有水见妈总是护住天娣,不想吃眼前夸,一闪身,像条泥鳅在妈的胯下钻了出去。
他走出了家门,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生产队的桔地。只见桔地一片狼藉,被挖起的树苗来不及迁移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经太阳的暴晒全部绝命。
看到此情此景,他的心犹如被刀割伤极其难受,情不自禁上前抱住一大堆桔树,俯下脸颊贴在树苗上,就像怜惜一个不该绝命的天真活泼的孩子。当他回想起动员村民种植桔树那段艰难日子,想到桔农用血和汗把树苗哺育成长却惨遭毁掉,禁不住泪如泉涌。
高佬标突然从桔地走出来,一声不吭地站立在有水身后。
因为有水失去了心爱的天娣以及桔树,意志几乎濒临绝境,对于外界的环境几乎达到麻木的程度,以至高佬标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边一概不知。
高佬标虽然进入到花甲之年,但从未见过像有水这样的小伙子对家乡,尤其是对桔树如此痴情。他刚才看见有水的一举一动,简直被有水的精神所感动了,主动上前搂住有水,劝导有水要坚强一些。
有水忍不住哭了起来。
高佬标担心有水因情绪波动丧失了为桔乡村脱贫奋斗到底的决心,便轻轻拍着有水的肩膀说:“有水,我们要敢于面对困难,同时也要学会忍耐,知道吗?”
“高佬伯。”有水眨着懊丧的眼睛,说:“唉,这样的路叫人无法行呵。”
“别怕,你还年轻,爱情、事业受到挫折不要紧,只要把自己保存起来,振作精神,不怕无用武之时。”说完,高佬标从衫袋掏出天娣的信,说这是你堂妹前天叫我交给你的。
因高佬标赶着回公社值班,话没多说就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