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因,她今日的手脚仿佛被一条隐形的绳索牵制住,干起活来很不利索,显得拖拖沓沓,以至暮色来临仍没干完该干的活。而这个时候,正是有水放工回来到自留地料理桔树的时间,但是,事也凑巧,有水和刘嫂放工时却被顾宗仁留下开会。天娣本来想避而不见有水的,见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一种强烈的爱使她的心泛起想见有水一面。也许她内心觉得自己欺骗了有水憨厚的感情,想面对面说个明白。一想好,她便放下担木桶像风一样跑去有水家。谁知到了门口,她却站在那里迟迟生不出勇气进去。不用说,她一定是心怯了。看她那双闪着“情深”的眸子,定是有愧无颜面对有水,或者生怕有水控制不了情绪举起手朝她漂亮的脸蛋一记响亮的耳光。想到这,她又折返自留地,矛盾了一会儿,才把围巾从报纸上上取出来,小心翼翼地绑在东面的树上。
有水目视着这条围巾,脑袋在剧烈地运动,斟酌着天娣的用意。他终于悟出了天娣的意思:虽然她人在县城,心却紧紧地系在桔树的心,与自己同在,与桔树同在。
但不管怎样,有水是无法接受这种分别的方式的。他想,爱一个人有很多理由,不去爱一个人也可以制造出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有水同样用这种变相的理由,把刘嫂骗了,使得这个老人家认真到乐滋滋的。
这天,几个社员在桔地劳动。中间休息时,社员任桂好问刘嫂,“刘嫂,你的儿子几时与天娣拉合天窗啊?”
刘嫂额上几道水沟般的皱纹倏然好像开出了花瓣,笑着说:“他俩原本前几日去登记的,谁知天娣突然说要去县城打几个月短工。”她停了停又道:“是了,你是妇女干部,现在登记难不难?”
“你成分好,容易过吃生菜。”
刘嫂还想问,站在不远处的大声婆喊着刘嫂的名字,急忙走到跟前,说:“哎哟,天娣把你儿子抛弃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什么?你说什么?”刘嫂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放得下一个鸭蛋。
于是,大声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刘嫂。
回家后,刘嫂情绪低落,食睡不安,沉默不语。
有水见妈从早到晚躺在床上不起来,以为妈的胃不舒服,便提出带她去看医生。刘嫂摇了摇头,扬起手示意儿子坐到床边。有水似乎从妈忧愁的眼神看出了问题,内心顿时如煮沸的开水跳个不停,满脸涨红,他想走开,却被妈凌厉的叫声喝住了。刘嫂觉得儿子做人不诚实,心里愤然的问有水,到底是天娣去了打工,还是你俩不成了?你要同我讲真话,如果还想骗妈,你以后别叫我做妈。
“我……嗨,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没跟我说一声就悄然地去了县城。”有水说完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刘嫂满腔怒火,狠狠地拍了一下床板,朝着窗外骂,一定是顾宗仁这个死杂种!说着,她翻起身跳下床走到门口的角落拿起锄头,我要去跟他拼了!
说起顾宗仁,有水早已气在心头。这把干柴烈火现在被刘嫂点着了,火苗连着有水的脚上,仿佛浑身燃烧着熊熊大火,他连忙用身体挡住了刘嫂的去路,说要去等我去。说完冲入了柴房。
刘嫂伸出手去拉儿子为时已晚,身子软软的靠在门框边上,不断攥着自己的胸膛,埋怨自己一时糊涂,不应在儿子面前有过激言行。为此,她担心这个火会漫延起来。
有水拿了一把锋利的砍柴刀出门,顿生出一副如虎的脸相,一路跑一路口出狂言:顾宗仁,我要把你的狗头砍下来!
听说顾宗仁返回了县城,他又追至县城。
他赶到县城的时候,天空卷起了乌云,狂风大作,仿佛要把白昼吞没似的。
前面不远就是闹市区,从大大少少的店铺射出来的灯光,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剑一直插入一条小巷,有水借着灯光的余辉选择了一条较为黑暗的小路,他躲在拐弯角处,握紧砍柴刀,心想,只要顾宗仁从这条必经之路路过,立即要他五马分尸。
“喂,你站在这干嘛?”
天娣突然出现在有水的面前。就在天娣说话的一刹那,有水手上的砍柴刀快速收回到身后并插在裤腰带上,一把抓住天娣的手,问天娣跑出县城干什么,并叫嚷要她跟他回去。
“有水,我……”天娣低下头,突然哭了起来。
“天娣,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水盯着天娣问。
“有水,其实我这样贸贸然离开你,于心不忍。”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有水紧抓住天娣的手臂不放。
“有水,我真不知怎跟你说啊。”天娣猛然挣脱开有水的手,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像锤子般打落在这对年青人的身上,无论是有水、天娣,他们一定会感到疼痛,只是会不会因疼痛而死去。
雨大得惊人,声音如雷,完全把天娣的哭声覆盖住。混杂的声音传到有水耳里令他心浮气躁。
有水终于忍耐不住直坦坦的问,天娣,你回答我,是不是真的要跟顾宗仁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