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尚未破晓,曹都本来还应该处于睡梦当,可是曹都城南昏暗的街巷却急闪动着不少人影,这些人影犹如鱼一样穿梭于各自不同的轨道上,奔向偌大曹都城的四面,显然不是同一伙人。
此时此刻,大多数曹都人还都安稳惬意的睡在被窝里,仿佛肯本不受这些影子一样的人物的影响,直到天已经大亮,他们才现,曹都似乎与昨天不同了。
大街还是那条大街,酒楼也还是那座酒楼,可是普通百姓穿梭其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对了,那些个贵族官家的香车宝马怎么不见了?
无比繁华的曹都大街上,现在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头,大街上除了布衣百姓和骡马篷车,就见不到半个沾着那么点贵气的人,但凡门头够高门脸够宽的世家大族,都一律是正门紧闭,门前干净的连只鸟都没有。
就连数日来门庭若市的陈道之陈上卿的府邸门前,也一改往日热闹,别说哪些排成一大溜阻挡了整条街的车马,单就是哪些光溜溜空荡荡的栓马桩就透出那么一股子说不出的凄凉。
短短一夜之间,围在陈府门前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早已经习惯了那种车水马龙场面的过往行人见到陈府门前的冷清,就没有一个不驻足观望的,这个转变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难道说,这陈府出什么大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久未曾开过的陈府大门突然打开,几个门房探头看看四周,便拿着扫帚出来打扫门庭,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偷看着远处行人的窃窃私语,一个个眼珠乱转,满脸的谨慎。
陈府的主人陈道之三更时分,便被紧急召入王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可是看到自家老爷竟然是从内宅一路跑着出来的,当时就被震懵了。
开玩笑,自家老爷是曹都上卿,曹侯面前的大红人,跺跺脚整个曹都得抖三抖,向来是捻着胡子慢慢悠悠,那稳当得就像个老神仙,哪里有过昨晚的那般焦急模样?
肯定是出了大事了,还得是一件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大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啪哗啦啦……”
穿着明黄睡袍的曹侯拍案而起,一挥袖扫掉了御书案上的大多数东西,就连汉白玉的王印都被他推倒了桌角,方正的王印半边身子已经悬空,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把身边服侍的太监总管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就扑倒在地,双手举高,准备拿自己当肉垫子。
别看这会儿曹侯气昏头了不在乎,一会儿要是看到王印有个好歹,他第一个就要被砍头灭族。
不过出乎意料,这太监总管这舍命救王印的举动不但没有博得曹侯的认可,反而激起了曹侯的脾气,他满腔滔天怒吼无从泄,当即举起白玉王印想也不想就砸了下去。
“王上息怒使不得”
太监总管双手高举,闭目等死,站在一旁的陈道之却是一声高喊,制止了曹侯不计后果的冲动行为。
曹侯高举王印,瞥了一眼陈道之,又瞄瞄趴在地上的太监总管,抬起一脚,将他踢出好远,嘭得一声,放下王印,扯着脖子暴吼:“滚滚滚都给我滚再不滚,就都给我去死”
太监总管顾不得行礼答话,连滚带爬的冲出大殿,手忙脚乱的指挥众人将沉重的殿门关得死死的,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昏暗。
看着这自殿门射进的最后一道细长光亮,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衣衫不整髻散乱的曹侯突然颓废的跌坐在王椅上,眼底泛红满色铁青,与昨日那个意气风神采飞扬的年轻曹侯简直判若两人。
“陈爱卿,我再问你一遍,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陈道之垂耷肩,一言不。
“不说话,不说话,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是我大曹顶梁,国士无双,如今怎么变成哑巴了?”
“微臣无能。”
许久过后,陈道之头不抬眼不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曹侯当即仰头长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自从二更时分接到密报,他来不及梳头换装,直接从后宫赶到大殿,眼巴巴地望着陈道之来,结果,他在这里坐了整个两三个时辰,就只听到了“微臣无能”四个字
这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的最后一张王牌没了曹侯三百血卫没了
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就连城南血卫基地都被人连根拔起,杀了个鸡犬不留,给曹侯报信之人竟然是对方在宫外随便抓住的一个太监
太监就拿着一张纸条惊慌失措的跑进后宫来报信,信上一行字:三百血卫折今夜。
奇耻大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曹侯突然起身,将放在御书案上的纸条撕得粉碎粉碎,恨不得撕得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蒋天正你给我等着要是不把你的天一宗杀得片甲不留,我死不瞑目来人啊来人啊我要摆驾出宫”
陈道之闻听此言,突然抬起头来,脸色也是惨白得很,他犹豫再三开口道:“王上,您可是,要去神女庙?”
曹侯刷得一下将目光射向陈道之,额角青筋暴跳。
“我不去神女庙还能去哪里?在这里坐以待毙,听你说什么微臣无能吗?我曹家豢养了十几代的三百血卫就这么没了他蒋天正能无声无息拔掉城南基地,那杀进王宫取我项上人头又有何难?我不去神女庙求助,难道要去曹都大牢跪求那个霍蒙吗?求他不计前嫌,替我在蒋天正面前说几句好话,放我这个曹侯一马?你说啊你说啊你说,我该不该去啊”
曹侯歇斯底里的大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就像一个看见了头顶上空有猎鹰的兔子,茫然的疾驰在旷野上,分不清方向,死命的往前跑,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栖身避难。
陈道之将之看在眼,愣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无以言语的挫败感。
这一生,他对手无数,自认算无遗算,局里局外从未失手,却不想,今日功败垂成,一夜之间,不但之前的所有心血付之东流,就连手最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都一起赔了进去……
这一局,不可谓不惨啊?
蒋天正,老夫终究了你,真没想到,你在曹侯里还藏着了这么一支可怕的力量,竟将全部都是大云师以上级别的血卫,身怀曹国三大绝技的血卫斩尽杀绝……你够狠
抬眼看到曹侯快步走下御阶,眼底跳动着最后一丝希望,陈道之侧身让路,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此刻,神女盟就是他们君臣二人最后的寄托了,如果神女盟肯帮忙,别说是蒋天正,就是荡平天一宗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若是她们袖手旁观……
陈道之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强压下这种堪称恐怕的念头,只希望曹侯此去一帆风顺,绝对不要让另外一种可能生。
※※※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曹侯尽失三百血卫的消息,早就被那些如影子般潜伏在曹都各个机要地带的探子爪牙们,连夜禀报给了各家主子,把那些睡觉之前,还无比坚定曹侯会一举摧毁天一宗,彻底执掌曹都实力,自己要不遗余力的巴结陈道之的达官显贵们,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脖子后面冷风阴嗖嗖的直往骨头里钻。
就在昨夜之前,放眼整个曹都,有谁能相信这个消息?大家即使听了也只能当个笑话罢了。曹侯已经用血卫把天一宗给压得死死的了,蒋天正这个宗主也没几天蹦头了,那个充当两方较力焦点的霍蒙,也注定就是个牺牲品,砍头问斩不过三两天里的事情……
可是,结果呢?
血卫没了,天一宗火了,蒋天正成神了
他能在一夜之间,干掉十几代曹侯辛苦攒下的血卫,还不是神人?捏死自己这样的家族,还不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
自打接到消息,这些世家大族当机立断,马上撤回了安排在陈府外面的人手,就连撒在外面的探子爪牙也都火调回,府门禁闭,缩成了一个乌龟壳。
没办法,眼下局势不明,一动不如一静。
他们这些世代混迹于曹都朝堂的人物,早就修炼出一颗七窍玲珑心,心眼多得能压死人。
眼下,虽然曹侯功败垂成深陷劣势,却还没有狼狈到毫无还击之力,别忘了,曹国虽然是姓曹,可还是大周天子的地盘,这里可是驻扎着大周天子供奉的一支神秘可怕的力量。
神女盟。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曹侯能够得到神女庙的支持,那就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立马可以杀蒋天正一个回马枪,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就在这些当朝重臣皇亲国戚们在家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王宫里却传来了一道又一道王诏,让他们轻车简出火赶到神庙。
陪王伴架
但凡接到这个催命符的人,没有一个不拍桌子瞪眼睛,问候曹侯祖宗十八代的,临死还要抓个陪绑的,曹侯这不是害人吗?
此去要是成了还好,也算是对曹侯表明心迹了,可若是不成,那岂不是在告诉蒋天正,老子我是曹侯这伙的,跟你是对头
可是,身为曹侯臣子,他们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为难,只要曹侯一天还是曹侯,他们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
以往,曹侯都是在每年特定的日子斋戒沐浴后,在曹后的陪同下,率领有资格的士大夫们到神庙来祭拜神女苏娘娘,而这一天神庙也会在正午时分,大开门以正式的礼仪迎接曹侯曹后的到来。
可是今时今日,距离祭拜神女的日子还早了许多,神庙的大门紧闭,只有一旁的角门可以允许出入,神庙门前的广场上也时而有行人车马经过,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时候,一阵车轮马蹄碾地而过的声音自街头传来,引得众人纷纷抬头,一打眼看见那驾明晃晃的车撵,人们先是吃惊不已,而后反应过来赶紧闪避到街道两旁,屈膝跪倒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
虽说曹侯王诏上一再强调要轻车简出,诸位贵族高官们也都放弃了奢华舒适的车撵轿子,一律骑马代步,可是曹侯毕竟是一国之主,总不能用两只脚走过来吧,最起码的依仗还是要有的,否则,岂不是要让曹都百姓们看了笑话。
更重要的是,曹侯绝对不想让蒋天正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话虽如此,曹侯还是只带了非常少的人,来到了神庙门前的广场上,上上下下加一起也不过百十来号,与动辄数千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比起来,这绝对算得上有史以来曹侯出行的最低标准。
王撵停下来后,曹侯一身黑袍,腰系紫绶,头戴九绺冠,背影挺拔风姿绰约,在跪了一地的老百姓看来,曹侯还是那副意气风的模样,可是那些随行的贵族官员们却是清清楚楚看到,年轻的曹侯眼窝深陷,眼底红丝遍布,显然是彻夜未眠又经历了一场巨大打击的状态。
看也不看那些个心怀鬼胎的臣子们,曹侯双手负后,仰望着神庙的匾额,牙关咬得死死的。
胜败在此一举了。
曹侯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祭祀官一摆手,祭祀官便一路跑到了神庙的角门,再度好自己的仪容,才非常恭敬又带着节奏感的敲起了门。
祭祀官每敲两下就会稍稍停顿,一连敲过三次之后,便垂手直立在角门一侧,恭候里面的回音,从眼神到表情都是无以言语的虔诚和崇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松懈。
不光是祭祀官,就连一般大臣也都站姿端正目不斜视,曹侯也放下了背在后面的双手,罕见的露出极为谦卑的表情。
“吱嘎。”
角门打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的女子出现,祭祀官赶紧上前行礼,毕恭毕敬的表达了曹侯的来意。
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非常,让在远处等候的众人根本听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个黑袍的神女盟弟子一直静静的听着,既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作,直到祭祀官点头哈腰的说完,她才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再度关上了角门。
眼看着角门关闭,祭祀官长嘘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一路跑来到了曹侯的身边。
“启禀王上,微臣已经请人代为通秉,因为今日不是祭拜之日,所以,只能请王上再次等候。”
“嗯。”
曹侯微微点头,表示没有意见,祭祀官又屁颠屁颠的跑回角门处,像个门房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等候里面的消息。
现在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地面的温度开始快上升,因为要来拜祭神庙,一干人等都是繁琐复杂的正式朝服,里三层外三层,又厚又重,再被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这么一晒,简直就和蒸馒头差不多了。
可是碍于神庙乃是庄严肃穆的圣地不能有失礼之处,这些人也就只能咬牙忍着,任凭汗水连成串似的在脸上脖子上流淌,也不敢擦汗扇风,只可惜那些年纪大的,此时已经双脚软头晕目眩,站在人群晃晃悠悠,仿佛一片随时都能飘起来的枯叶。
“啪嗒。”
一滴汗水落在了曹侯的胸前,曹侯面色阴云密布,双眼暗潮汹涌,隐隐有雷霆之怒。
“王,王上,微臣,已经敲过三次,三次门了,可能,可能是……今日神庙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所以……所以耽搁了,还,还望王上息怒息怒。”
祭祀官也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眼下早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喉咙里像火烧一样的疼,眼看着曹侯渐渐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整个心都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真是邪门了,今天神庙的人怎么了?曹侯人都来了,再忙也该给点面子,见上一见啊
“再——敲——”
半响之后,曹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听得祭祀官禁不住打了寒颤,几乎是逃命一样的冲向了神庙的角门。
曹侯将袍袖的双手捏得咯吱乱响,声音之大,吓得身旁的太监们嘴角直抽搐。
安静,祭祀官第四次敲完门后,神庙内还是不见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一把刀似的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那些贵族官员们一个个把头低得快要埋进胸脯里了,眼睛却是滴流乱转。
看样子不妙啊
神庙这是在考验曹侯,还是在……拒绝曹侯?
就在众人暗自揣测,曹侯眼看就要飙的时候,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极其缓慢的进入了众人的眼帘,他从神庙大街的另一侧走来,每走一步都似乎非常艰难,两条腿好像灌入了铅水似的那么沉重。
他旁若无人的走到神庙前的广场,又旁若无人的走向了神庙的角门,众人瞪着眼睛诧异的看着他这出乎预料的举动,却没有人上前去阻拦。
神庙不属于曹侯,属于大周天子治下的万民,只要不是曹侯正是祭拜的日子,各地百姓都可以到神庙外面烧香祈福,任何人不得干扰。
不过,此时此刻,曹国的一国之主就在广场上等着祭祀呢,那个眼看着就要入土的老头,怎么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从曹侯旁边走过去?
无论是曹侯这边的人,还是大街上的行人都直勾勾的望着那个老头,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到底要干什么。
老头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神庙角门,直接略过祭祀官,伸出指骨嶙峋的手,啪啪啪就是一通乱敲
我的娘啊
祭祀官被老头如此彪悍的模样,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就傻了,远处的一干人等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差点被眼珠子给瞪出来。
神庙是什么地方?这老头以为这是自己家吗?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吱嘎。”
神庙的角门开了,黑袍女弟子再度出现。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曹侯会派人前去抓捕疯老头,或者神女盟弟子会直接出手,可是结果,却让包括曹侯在内的全部人都惊掉了下巴。
黑袍女弟子一见那老头子,二话没说,就闪身让路,将老头请进了神庙
广场上就此一片死寂,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出声音,直到曹侯一脚踹倒身边的一个太监,才将所有人从不敢置信的梦境强行拉扯回了现实。
曹侯已经怒不可遏了。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要放一把火,将这个该死的神庙烧得一干二净,将所有神女盟弟子斩尽杀绝,就连这都不足以消他心之恨。
可是不行。
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神女盟的帮助,这是他能保住王位保住尊严的最后一条路了,他绝对不能放弃……这是神女盟对自己的考验,一定是考验,再等等,再等等……
除了想尽一切办法安慰自己,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难道要向那个疯老头一样,亲自去砸门吗?
眼下,广场上的曹侯队伍,就像一群茫然不知所错的蚂蚁,在滚烫的油锅上煎熬着……
“吱嘎。”
神庙的角度第三次打开,黑袍女弟子恭敬的送出了之前那个疯老头,然后又对半傻状态的祭祀官说了句话,就又关上了角门。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疯老头步履蹒跚的走过广场,走到大街上,和他来的时候一般无二,旁若无人慢慢悠悠。
而祭祀官则呆呆傻傻的站在角门外,双眼直,好半天也不见动弹。
许久之后,祭祀官像被雷劈到了似的,猛然惊醒冲向曹侯,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请,请回吧。王上,神庙说,请,请回吧。”
曹侯如遭雷击,一脚踹飞祭祀官,整个人前后两晃,差一点摔倒,两旁的太监呼啦涌上前,却被他一律推开,他猛地回头望向那个只剩下一个佝偻身影的老头,双眼一片血红。
曹侯不认识这个疯老头,在场的贵族官员们可是有认识的……人境庐的老魏。
这一局,曹侯输了,还输得很惨
※※※
宽大舒适的明黄车撵内,曹侯颓废的靠着软榻上,手扶额头,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车顶上来回摇晃的珍珠链,黑漆漆的眼珠却是没有随之动弹,茫然没有焦距。
就这么完了吗?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血卫没了,神女盟不帮忙,如今偌大一个曹都里,还能找出自己可以依仗的实力吗?
没了,没有了,即使有,也不过是天一宗面前的一只蚂蚁罢了,只要蒋天正动一下手指,就能轻松捏死……
“嘭”
曹侯猛地起身,拳头重重的砸在矮几上,震倒了上面的杯盏盘碟。
“蒋天正你要把我逼上绝路吗?你一夜之间将血卫斩尽杀绝到底为了什么?你想要让我怎么样?”
吼出积郁胸的闷气,曹侯直觉得脑一片空白,眼花耳鸣,半响才恢复了正常,他呆呆的坐着,呐呐自语:“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句,曹侯突然一拍桌子,对着外面大喊:“停停停掉头掉头,去曹都大牢”
解铃还许系铃人。
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仅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他最不想走的,可是却不得不走的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霍蒙,霍蒙……”
曹侯一声令下,奢华庞大的车撵就此掉头,向着曹都大牢的方向而去,其他随从伴驾的众人不明所以,也只能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直到亲眼看到防御森严的曹侯大牢,一干人等才算明白过来,曹侯这是来做最后的谈判。
贵为一国之主的曹侯突然驾临,可把镇守曹都大牢的官员狱卒们忙了个底儿朝天,一边手忙脚乱的列架子恭迎王驾,一边还要向各间牢房传令,把那些不老实废话多的囚犯全部采取紧急措施,如若一会儿出现什么岔子,谁都担当不起。
“王上,您,您还是不要亲自去牢里了吧,还是微臣去把人犯提到厅里……”
眼看着曹侯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曹都大牢的官员急得直冒汗,跟在曹侯屁股后面不停的劝说,可是曹侯却一言不,仿佛没听见似的。
“霍蒙关在哪里?”
进到了曹都大牢各处牢房的入口处,曹侯突然止住脚步,害得后面的官员差点没撞到他身上,那个官员偷偷擦擦冷汗,从曹侯身后窜出来,恭敬的答道:“回禀王上,右边的最里间,微臣给王上带路”
这里的狱卒早就得到了指示,已经将牢房内所有的烛火全部点亮,还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刑具和器皿,不过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霉臭味血腥味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去除,那味道浓烈的刺鼻,乍一闻能呛人一个跟头,连他们自己平时都不愿意进来,更何况是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的曹侯了。
走在前面的官员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屏住呼吸偷眼查看曹侯的神色,见曹侯只是拧着眉毛,并没有如何,心才稍稍放下。
“霍蒙曹侯驾临,还不赶快接驾”
官员率先走到牢房外面,打开铁锁,见霍蒙闭目盘膝在草席上,就大声的训斥,可是话刚出口,便听到身后曹侯那冰冰冷冷的声音,禁不住抖了一下。
“下去”
众人连声称是,几乎是逃也似地远离了牢房,独留下曹侯和霍蒙两个人,隔着一道门槛两两对望。
半响之后,霍蒙站起身来,对着背手而立的曹侯躬身施礼道:“罪臣霍蒙,叩见王上。”
霍蒙双手被锁着,腰杆还没等弯下去,曹侯就抢先一步走了进来,两手托着霍蒙,实实在在的将他扶住了。
“免了免了,你我君臣二人一别数月,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地方重逢……真是,出乎意料啊。”
曹侯悠悠开口,话里话外倒是透着一股子真诚,尤其是他那最后一句“出乎意料”,倒还真是他有感而,怎么能不出乎意料呢?
他如何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个曹都大牢?
而目的,竟然是……求和。
“的确出乎意料。”
霍蒙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没有觉曹侯的异常似的,不过自他口说出的这四个字,听在曹侯的耳朵里却又是别有一番味道。
强压心恼火,曹侯收回双手,抬眼看着墙壁上方的尺寸窗,颇有些不解的问道:“本侯以为,霍爱卿如果见到本侯,一定会叫屈喊冤……没想到,霍爱卿只给了本侯一个出人意料。”
霍蒙闻言,也不看曹侯,转过身同样盯着那尺寸窗,仍旧不疾不徐的说道:“罪臣一直认为,王上素来英明,又怎会枉顾圣贤之名,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罪臣的头顶上?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罪臣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如今王上亲自到访,便证明王上已经彻查真相深明其理了,罪臣又何须再开口,混淆王上的视听呢?”
嘶
曹侯一挑眉毛,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兀——
这个霍蒙,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