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依旧,宏伟,庄严,肃穆。然因为与朝廷关系的对立,原本门前车水马龙的情形早已不见。见这一切,殷不凡有感世态炎凉。
“我千秋山庄不过就是与朝廷偶有小隙,他们就怕成这样,连来往都不敢。这就是豪门望族的悲哀吗。忽然之间,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又变得阴云密布。”
“高高兴兴回家,不要因为一点琐碎的事情而搅乱了气氛。”秦不悔道,他像是透了殷不凡。殷不凡刚想说什么,他又道:“世间一切大多如此,用不着难受,更用不着悲伤。也正因为这样,人才会自强,世间才能生气勃勃。因为伯父他们都不允许诺大的家业毁在自己手里。”
殷不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时殷远宏走了出来。见到父亲,殷不凡扑到道:“不肖儿不凡回来了,这半年父亲受苦。”
殷远宏一把搂住了殷不凡,“不苦,不苦。比起你来为父所受的算不了什么。这半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比以前瘦多了也黑多了。”
殷不凡道:“不,山谷虽与世隔绝,但环境清幽,物产丰富。虽无城市的热闹,却让人心无杂念,少了许多烦恼。十分畅快,是个世外桃源。”
殷远宏道:“世间竟有那么好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殷不凡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因山里有一条泉水,泉水甘甜,汇流成湖。我就因此给它取了个名字。我叫它,‘玉泉山’。”
就在这时,仆人来报,接风宴已准备妥当,殷远宏领着殷不凡来到了大堂。这场酒宴主角是殷不凡与欧阳茜,他们坐于一处。
席间,长辈们对他二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十分感兴趣。可不论怎么问,殷不凡总是搪塞了过去。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旁的欧阳茜也是守口如瓶。
相较这顿接风宴,殷不凡显然对孤月的安危更加关心。
见他心神不宁,殷远宏告知殷不凡,在接到信后,他就着手布置搜寻孤月。听父亲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殷不凡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一切仍旧是那么喧嚣,殷不凡摆着那早已僵硬的笑容面对着所有前来祝酒的武林中人。酒过三巡,殷不凡再也忍受不住,于是借口多日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回到了若梦楼。
深人静,殷不凡登上屋顶,看到远处那依旧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的大堂,心中感到无比的厌烦。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思绪像又回到了从悬崖落下之时……
马萧萧掌势如风,一掌打的胸口闭气,就在这时恍惚之际他看到一人从上空坠落。他强打精神看去,原来是欧阳茜。
她一手解开腰带,向殷不凡抛去,一手抓住岩石。出于求生的意识,殷不凡抓住了它,可一个腰带如何能够承担两个人的重力,咔一声,腰带断裂,殷不凡再度掉下。
可因为腰带减缓了下降时的冲力,两人挂到了一棵树上。也许是碰到了头,殷不凡昏了过去。
再次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但殷不凡心知伤势不轻。不但胸口疼痛,手臂,腿部也时时传来钻心的疼痛,这股疼痛让他是移动也费很大的力气。尤其当他发现右手没有知觉时更加伤心。
就在殷不凡为自己右手而伤心时,他想起了一同掉下的欧阳茜。回头想找,但早就不知落到了哪里。
“不知她伤得如何,一定要快些找到她。”凭着这股信念,殷不凡忘记了疼痛,爬到了一棵小树前。刚想催动内力震断那棵树,却发现胸口像被撕裂一般。
难道自己连一棵小树都已经没有办法劈开了吗?看来适才马萧萧的那一掌让自己伤不轻。屋漏偏逢连阴雨,内力是用不了了。无奈之中,他取出了怀中的那把短剑,开始一点点割树。因为右手已断,只能靠左手来做,过了许久才削出几块木板。
他固定住了左腿与右手,又捡起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支撑着身体。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了几番挫折之后,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欧阳茜。
他摸了摸欧阳茜的脉搏,还好她的伤势并无大碍,昏过去只是因为下坠时的那股冲击所致。殷不凡想运功使她苏醒,可刚提气忽感到一阵疼痛,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根本与一个废人无异。可不能让她再这么躺下去,一定要让她快些醒才能逃出这里。
他想到以前自己曾趁秦不悔不备,拿过几粒露丸。于是也不论欧阳茜昏厥的原因,就给欧阳茜灌了下去。又撕下自己的外衣,包扎住了她的伤口。一滴露珠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又想到山下的湿气重,对欧阳茜的苏醒不利。为了让他透气,手伸向了她的上衣,解开了他的衣襟。此刻正是危机时刻,他也顾不得礼节。于是他一边擦拭着欧阳茜的面庞,一边调息着。
也许措施得当,过不多会儿,欧阳茜缓缓转醒。看到自己凌乱敞开的上衣,起先她脸上露出了惊愕之,可当他看到了殷不凡那苍白的面庞,狼狈的衣裳时,一切都明白了。
可她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奇冷异常,犹如被仍到了一个冰窖之中。殷不凡看出了她的不适,忙解下外衣为她披上。可她依旧不住的打颤。
这是怎么回是?此时虽已入秋,可天气依旧非常暖和。难道欧阳茜病了。这当如何是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病就意味着死亡。
欧阳茜有气无力的问“你,你适才,适才对我做过,做过什么?”
听欧阳茜这么问,欧阳茜忙取出怀中瓷瓶递给了欧阳茜。看到这露丸后,欧阳茜不由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果不出我所料,是这个药的缘故。”
殷不凡一听不由慌了神。“难道这个药是假的吗?可我一直放在身上。怎么……”
见他自责的神情,殷不凡连忙安慰“你放心,这药不假。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世上哪有能治百病的仙丹灵药。”殷不凡愣愣的看着欧阳茜,显然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欧阳茜道:“当天秦兄会用这个药,是因为大伙中毒,他可以减缓毒,也就是说这个药是解毒丸。可如今我是血脉不畅,患有内伤。用这个药无疑于伤上加伤,让我的内力更难恢复。”
殷不凡实在没有想到有这一层,听如此说,方知自己好心办了错事。不但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让欧阳茜伤势更加严重。
看到殷不凡那自责的模样,欧阳茜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头,“其实你也不用如此的担心。虽然吃错了药,可这药只是堵塞了我的经络,并没有对我造成其他的损伤。而且这个药还有调理的作用,我也算是因得福了。”
殷不凡如何听不出欧阳茜这是在安慰。虽然他的心里依旧自责,可为了不让欧阳茜伤神,只得装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两个人互相演着戏,互相善意的欺骗着对方。虽然辛酸,却又有着一丝宽慰。
殷不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山底底气候湿润,一定有着许多底动植物。看来就算在这里成活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但更远处是怎么样,他是在不清楚,自己双腿已断,行动不便。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欧阳茜道:“你除了内力使不出以外,腿脚受伤了吗?”
欧阳茜心知其意,站起身来。殷不凡心中也将手放在了欧阳茜的肩上。但刚放上又有一刻迟疑。
“怎么?你不会还在怕,男授受不清吧。别忌讳了,我还有什么没被你看过。”
听闻此言,殷不凡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好久才道:“我是想问,我比你重这么多,你扶的动我吗?”
欧阳茜什么也没说,一把扶住了他的肩头,殷不凡站了起来。
他们观察着这个狭小的山谷,这里到处都是潮湿的苔藓,阴冷的泥土,根本就没有一点可以为生的食物。难得找到几种野菜,但看模样似乎又都是毒草。继续前行,忽然殷不凡感到脸上有一阵干干的风吹过。刚想说什么,却见欧阳茜已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外面满是枯草,矮树的洞口。那股暖暖的气息就是从这里流出的,从洞口看去,里面深不见底,到底有什么谁能说得清。殷不凡冲着欧阳茜点了点头。于是在点燃了一个枯木之后,向内走去。他们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清新底气息。顺着这股气息,他们又不知摸索了多久,最后终于来到了洞口。
忽然的强光让殷不凡难以睁眼,微微张开双目,起先所见乃是一条小溪。就在这时殷不凡忽然想起东晋大儒陶渊明的《源记》。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草鲜,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良田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世外桃源原本俱是留于空想。可按殷不凡此时所见,眼前一切简直比陶渊明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因为此处是山谷的关系,长年风光明媚,四季如。因而原本在这个季节不当有的也出现在了那里。逃之夭夭,灼灼其华,随风飘散,此景不胜收。
“这里正是一个适宜休养的地方。”欧阳茜道:“我们就在这里养伤,等到一切就绪,我们就出去。”
……千秋山庄中,欧阳茜也登上了楼顶,打断了殷不凡的回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和他们在一起好吗?要知道你可是今天的主角。”
“你呢?为什么不去?还在想那一切吗?”
殷不凡叹了口气。“时间要是可以停止该有多好,要是可以倒退该有多好。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也就可以改变那一切了。”
“这就是人生,不能重来,无法改变。”
殷不凡没想到秦不悔会来,刚想问,欧阳茜道:“不悔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