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闷的黎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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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亡了二十八年,靠一场政变坐上君位的嬴师隰,就是历史上的秦献公。那场传奇而惨烈的政变发生在秦出子二年,即公元前385年。

    坐上君位的嬴师隰的第一施政纲领就是扫除陈腐消极的氛围,树立先进开化的国家精神,创立积极勤勉的政治体制。

    漫长的逃亡生涯让他有机会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秦国,也让他有机会听到别国,尤其是新兴的韩、魏等国对秦国的看法和图谋。他知道,在中原诸侯眼里,秦国始终是化外蛮邦,就是伟大的穆公及其时代,也没能根本上改变这种印象。在他们看来,穆公任用的百里?蹇叔等人都是些老迈不堪无人问津的废人,穆公本人则不过是好赌成性的武夫。穆公时代之所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业绩,无非仗着嬴秦的孔武好斗,趁了晋国的内乱,利用了戎人的愚蠢而已。而这一切,都与那个“赌”字甩不开干系。就便是这,也都随着穆公走入坟墓而彻底失去了意义。穆公死时多达一百七十七人的殉葬不仅让他们进一步认定秦和穆公本人的蛮野不化,更生出“死而弃民……不能复东征也”的批判。不幸的是,穆公以后二百余年秦国的表现恰恰显现了没有后劲、不图远大的败象,给了贬斥者、鄙夷者、敌视者们坚实自家说法的口实,以至于各国纷纷把秦视为治国理政的反面教材,以至于魏国的李悝竟建议魏文侯将国内政治改革清洗、淘汰出来的没落贵族、无用昏官尽皆遣往秦国,把秦国变成了魏国的政治垃圾场……

    针对颓势,他在流亡期间早就想好了一系列改革对应。可他并不十分了解国内具体情况,特别是人事情况,所以对怎样以及何时才能为改革创造出适应的条件并没有完整设想和充足把握。虽然,随着“小主夫人”的死及其势力的彻底瓦解,国内响起一片拥护之声。可他深知,这些拥护者中有真心的,有半真半假有私图的,有没有主张只知道“随大溜儿”的,也有像拥护“小主夫人”的庶长那样假意求全、暗中另有所图的。怎样把他们一一甄别出来,又怎样界定谁是自己人,谁是可争取对象,谁又是潜在敌人;又何时、怎样争取或剪除那些不是“自己人”的人……

    换了旁人,面对这一大堆问号,怕早就乱了。可流亡二十八年,历尽艰辛,日夜思忖政事的秦伯师隰不是旁人。跟着名的晋文公重耳一样,他有着一个流落民间的政治家的独特见解和智慧,也知道如何向臣下灌输这些见解,以及如何运用这些智慧。所以,他没有上来就阐述自己的主张,也没有马上就亮出什么具体的计划,而是抓住一点,先来了个“百家争鸣”。

    他跟臣下们说:自己之所以能入国即位,乃仗了庶长、景、菌改等一干人的鼎力相助。自己新即,当赏罚分明。请大家给出建议--如何封赏,如何处罚。

    面对这个问题,立了头功的庶长首先站出来,说自己只是为了国有明主,并不图赏赐,而且已经年迈,自认为不能为新的秦国做出太多贡献,请求给予适当的金钱土地,准予回乡安度晚年。又说,景虽立有大功,但终为阉人,且于国政才具平平,建议不要委以重任,而使其长随君上左右侍奉……

    话茬一开,众臣的发言就踊跃起来。有人主张大胆提拔有功将领,也有人主张让他们仍各司其职。问题的焦点最后落到右主然和菌改身上。秦伯静静听着每一个人的建议,不露声色地审视着他们。有人说,没什么可辩的,菌改迎君上入关,乃重大功臣,当重赏;而右主然愚忠昏君,拒绝君上,该重罚,甚至处死。又有人说,就当时来看,右主然也没有错,事后也拥立了新君,罪不至死。还有人说,菌改当时的举动属于图谋不轨,没什么可封赏的。但鉴于所举顺应了天势,也不必惩罚,不然必然伤了拥立者的心……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大夫监突的话引起了秦伯的注意。他说:右主然愚顿,拒绝君上入关,本该处罚;菌改是拥立重臣,应该得到封赏。这本身都不是问题。可两件事摆在一起就有了问题:如果处罚坚守者,而赏赐开关者,似乎就显出了鼓励放外人私自入国的意思。要知道,流落在外的秦国公子可不止君上一人。今日您来了,他日再有人来,且不说君上如何,国家可还能有安宁日子么……他接着又说:君者,国之主也。轻国重己,则不信于臣民,于长治久安不利。今赏罚皆在君上,区别只在于,在君上心中,国家的命运、臣民的意愿,跟自己的感受好恶相比哪个来得更重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