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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凉风入户,大堂生出一片冷沁沁的凉意。
张允皋那粗横的嗓子讲起幽州之乱,李贤齐倍觉毛骨悚然。
那日张允皋率乱军到了城北军营,留守军营的前衙军士甲胄齐整,挎弓提刀,三五成群,人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莫名。
冲进军营的张允皋浑身浴血,身后的十几匹战马系满了人头,积威之下,前衙军士心里发怵。
人堆中一人挺身而出,狂嚎道:“张允皋助李载义杀使谋反,众兄弟随我剁了他。”
张允皋定睛一看,那将体形如熊,脸如锅铁,目射寒光,手提一根长柄狼牙棒,正是左衙后营都指挥使陈行泰,凶悍之名,军中遍晓。
“呔――”张允皋猛地一声暴喝,?目横枪,威风凛凛。“武威郡王下令平乱,只诛首恶,胁从不究,有反正者,斩杀倡恶作乱的军校,官升三级,赏钱百贯。”
说罢狠狠地踢了马腹一脚,马儿吃疼,狂性大发,不偏不斜,冲向陈行泰。
张允皋身后的兄弟跟着大呼:“杀贼平乱,领赏钱!”率十几骑冲了上去,刚刚整顿的乱军也呐喊着冲杀过来。
前衙军士受陈行泰蛊惑半天,聚众造反的念头刚刚鼓起,这一下如戳破的气球,泄了底气。
陈行泰倒是个狠角色,手举狼牙棒,率领几百心腹死党,迎了上来。
军营里到处都是散兵游勇,走避不及,被战马撞到在地,张允皋的马速降了下来。
陈行泰一棒横扫过来,张允皋暗道,狼牙棒势大力沉,用枪硬接不得。鼓足力气,人在马上,居高临下,一枪用力扎下,打的是以攻对攻,与敌偕亡的念头。
陈行泰吓了一跳,拼命张三郎果然名不虚传,“噌”“噌”“噌”退了几步,收棒回击,弹开了漆枪。
张允皋跃下马来,一枪紧似一枪,高呼酣战,朝着陈行泰疯狂攒刺,未注意自己身着袍衫,未着甲胄,身体反而灵敏许多。
十几骑在军营横冲直撞,将陈行泰身边的心腹死党撞得骨断筋折,马蹄跟着踩上去,血肉模糊,肠穿肚烂。战马身后的军士见状,蜂拥上前,枪刺棒砸,将左衙牙军杀得连连后退。
满世界都是横飞的血肉,半截握刀的断臂在空中跃起,“砰!”地一声砸在左衙军士脸上,横刀在他脸上斜拉了一个大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张允皋手中的漆枪“哐当”一声被陈行泰的狼牙棒砸断。
逐帅大事已成,富贵前程唾手可得,往日凶悍的陈行泰不肯拼命,一退再退,好不容易将张允皋的漆枪砸断,陈行泰有了喘息之机,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张允皋。
“猪儿,上!”陈行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身边的心腹死党已折了大半,正苦苦支撑着战局。
张允皋拾起一柄狼牙棒,一砸一扫,势若疯虎,周围的军士被他的气势所慑,让出来一个大圈。
见事不可为,陈行泰发一声喊,掉头逃窜,左衙牙军跟着仓皇逃出了军营。
聚拢前衙的散兵游勇,有军士自告奋勇,从囚牢里放出校尉陈凌父子等二百多心腹兄弟,张允皋这才将乱军打乱重组,编伍成军。
陈凌年长,快到知命之年,满脸刀削斧劈般的皱纹,两眼炯炯有神,历经了好几次幽州兵变,处事沉稳,极有条理,先命两子陈平,陈镇收集前衙的黄桦手弩。
陈凌从张允皋处了解外面的情势,皱眉道:“张振威,杨志诚等有备而发,李节帅措手不及,生死不知,为今之计,让陈平领着三团军士袭击武库,事若成,据武库防御待变,事不成,也可扰敌耳目……”
张允皋恍然若悟,“擒贼先擒王,我带一团军士突袭节度使衙署。”
还未商议完毕,手下兄弟闯入中军帐,一脸惊慌,“陈行泰会合后院都指挥使王文颖杀了过来,共有三千多兵马,一路高呼,幽州节李载义谋反,已逃出城外。”
张允皋闻报手脚冰凉,神情萎顿,大局已定,一千前衙将士,本就人心不一。
唉,就如被网住的鱼儿,陷阱中的麋鹿,任你如何挣扎也是无用。
陈凌心志坚韧,言语中透出一股狠意:“事情未到最后一步,岂知没有翻盘的机会。某愿驻守军营,一旦与乱军白刃相见,军营的军士也不是吃素的,实在不济,趁夜逃散,将幽州搅个天翻地覆。”
此话激发了张允皋的性子,霍地站起,命令那名兄弟:“你带两旅军士将家小带出迎春门,安全送到平州。”
“某率一队兄弟突袭节度使衙署,务使杨志诚心胆俱丧,不敢出城追击。”事态紧急,张允皋也未多言,拱手道别:“陈校尉率一队兄弟控制军营,突围后平州见。”
张允皋率五十骑飞驰出了城北前衙军营,从北面绕到安兴坊,紧闭坊门,命两名兄弟爬上屋顶,警戒观察。
待王文颖率军过了安兴坊,张允皋等牵马出来,潜行过了两条街,翻身上马,策马急奔,一路上蹄飞溅雪,直往节度使衙署后院而去。
王文颖、陈行泰率三千多军士将前衙军营三面围住,独留北面。
陈行泰心想,多收容些军士,自家势力也强横些,骑在马上向王文颖抱拳行礼:“王定远,某用计关押了张允皋的心腹,前衙剩下的兄弟被某劝诱,答应起事,却不料张允皋率军杀回,坏了大事,待某晓以利害,劝其归降。”
马屁拍得真舒坦,王文颖眼下是从六品下阶的振威副尉,逐帅大功告成,至少也是正五品上阶的定远将军,做个牙军都知兵马使大有可能。
“嗯,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陈校尉,就依你的主意。”王文颖吊稍粗眉舒展开来,装模作样,掉了一句不知从那里拾来的兵法。
陈行泰满脸堆笑,心里暗骂,曾在一个锅里搅过食,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你他妈的就是拿本兵书也会倒过来看。
陈行泰喊了一阵话,里面有人大声应道:“我们被张振威所迫,才与陈振威厮杀,现在张振威,不,张允皋那狗贼已逃得不知所踪。”
“军营里的兄弟,马上出营投降,王定远既往不咎!”陈行泰像野兽般的吼道。
“喊话的可是陈行泰陈将军?”
“正是。”陈行泰美美地应了一声,某也成了将军,他妈的杀帅逐帅这事干起来真带劲,有瘾。
一看到了酉初(下午五点),喊了半天,营中也不见动静,王文颖粗眉皱在一处,失去耐心,手一挥,一团叛军步卒悄悄掩了上去,
营门大开,前衙军士大喊“我们愿出营投降!”,丢出刀枪,一团军士赤手空拳,缓缓出营投降。
王文颖牙一咬,“等一等,先让他们出营。”
外面是少部分真心投降的军士,中间的军士或握横刀,或提狼牙棒。队伍中一个军士小声问同伴:“投降,还要提刀作甚?”
同伴撇撇嘴,很是鄙夷不屑:“你傻了吗,陈校尉要我们亲手割下后院叛军的头颅,已没有退路,待会杀出重围,抢些金银,逃到平州去。”
王文颖命手持刀棒的步卒围了上去,降军惊恐,队伍中先飞出几十个人头。
陈行泰手忙脚乱地接了一个,一瞧,心神大乱,那颗人头正是素日交好的兄弟陈猪儿,两人前几日还一起到胭脂马妓院狭游嫖妓。
后院军士,唬得魂飞魄散,心胆俱寒,本来整齐的队形开始散乱。
紧跟有人大呼:“后院背信弃义,要杀光前衙兄弟!兄弟们,横竖是个死,与他们拼了!”
双方比的是心狠手辣,看谁下手快,同时动手,弩矢齐发,人群中都是鲜血溅起的红色,垂死的军士大声惨叫。
辕门前,这会儿不分敌我,倒了一大片。
陈平率一团长枪手呐喊着杀出辕门,后面是陈凌亲率的弓箭手,箭矢如蝗,飞向后院军士,掩护着长枪手突围。
双方混战在一起,昔日袍泽,今朝反目,鲜血四溅,洒在雪地上,血红雪白,很快又被践踏成脏乎乎的污水臭泥。
王文颖环顾四周,顿时头大,双方服饰相仿,敌我难辨,慌忙率军让开道路,心想追击总比混战好。
陈凌、陈平等一杀出重围,陈凌高喊“兄弟们,抢钱粮,抢武库。”军士们轰然应诺,在幽州城四散乱窜。
兵乱如匪,烧杀掳掠,幽州城可得乱上一阵,黎庶百姓,横遭兵祸,无处控诉。
一队在坊间巡逻的军士,瞧见几十骑飞驰而来,为首的队正远远喝问:“来者何人?”
几十骑风驰电挚,踏冰溅雪,眨眼到了队正近前,陈镇一鞭子劈头盖脸抽下去,“后院的王振威都不认识,瞎了你的狗眼。”
队正摸着脸上火辣辣的鞭痕,待这队牙军走远,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呸,一队骄横残暴的东西,那天老子上位……”
到了衙署后院的围墙外,陈镇带着几位兄弟翻了进去,掏出黄桦手弩,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火把守侧门的叛军。
留下几人看住马匹,张允皋也不吭声,左手提弩,右手握刀,率众闯了进去。
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守卫节度衙署的叛军警觉,一名叛军校尉高声喝问:“来者何人?弓弩准备,擅闯节度衙署的杀无赦!”
张允皋暗暗叫苦,背上的冷汗全出来了,就这么几十号人,难道与叛军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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