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中的‘王谢’,指的就是两晋南北朝时期,传承时间最长、对历史影响最大的王家和谢家。其中,琅琊王氏传承三百余年,出过能人名臣无数,甚至因为其子息太过藩盛,还出现了在同一时期,许多同名之人共载史册的情况。
萧鸾再次奇怪地扫了田心一眼,眉上的伤疤似乎抽动了一下:“你知道琅琊王氏,却竟然不知道王奂和其子王肃,实在是令本侯费解……罢了,此事我以后再听你解释……王奂乃是王家上一代最出类拔萃之人,在他四十岁时,就几乎把持了大半个王家。后来因为他的叛乱,也导致大多数的王氏之人被牵连,所以现如今的朝野之中,身居高位的王家人寥寥无几,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反而被从前弱于它的谢家给压了下去。”
田心听得极其认真,萧鸾的这些话,无疑增加了他对齐国政局的了解。
萧鸾没有继续追究他为何不知道王肃,因为阮玉的神秘之处他早就听胡海杰说过,就算用这个问题为难阮玉,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桌上的饭菜快要凉了,萧鸾觉得自己已经坐得太久,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说道:“王肃孤身逃到魏国之后,被拓跋宏封为辅国将军、豫州太守。豫州处在黄河之边,西邻洛阳,南指淮水,是魏国最重要的门户。拓跋宏任命一个齐人为豫州太守,除了欣赏王肃的才能之外,肯定也怀着更大的心思……”
说到此处,萧鸾停下来看着田心,田心心知萧鸾欲借此事来考量自己,略为思索之后,他接口说道:“在春秋时期,楚国发生内乱,伍子胥全家被杀,独自一人逃到了吴国。伍子胥到吴国后,为吴王阖闾练兵十余年,与孙武等人一起辅佐阖闾攻入楚国郢都,将楚平王鞭尸三百,以报昔日家族血仇。听侯爷你的意思,想必认为在魏帝眼中,王肃就是他的伍子胥,将豫州交给王肃,一则可以激发他的南下复仇之心,练兵不辍,二来以王肃之才,就算魏帝不在国中,恐怕也能够处理好迁都大事!”
萧鸾眉梢的那道伤疤,让他看起来不甚随和,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魏帝拓跋宏那般难以亲近。听完田心的分析,萧鸾平静的脸上不禁流露出赞赏之意,点头道:“以王肃之才,治理豫州自然绰绰有余,但要处理迁都一事,却威望不足。拓跋宏应该早料到了这点,所以在今年三月,将自己的亲妹、魏国陈留公主下嫁于王肃,此举令王肃在魏国的地位骤升,只要拓跋宏再多加些布置,王肃必能主持迁都一事。”
说到此处,萧鸾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脸色竟变得有些黯然:“王肃迎娶陈留公主一事,当时并未引起本朝群臣重视,只有本侯对此有所怀疑。直到上月拓跋宏孤身入齐,随后数十万大军攻打颍州,而本该对齐国恨之入骨的王肃,却在豫州龟缩不出,没有任何动静,本侯方才感觉到事有蹊跷。于是本侯细察了拓跋宏亲政之后的所有政令,又想象自己坐在他的位子上,由果入因,才终于确定了他要迁都洛阳的意图。”
田心听得几乎呆住,在钱唐之时,他以为魏帝雄图大略,天下当难有出其右者,不过今日听了萧鸾这一番自话,他才知道萧鸾的才略气魄,绝不在那拓跋宏之下。
看着萧鸾身上的明黄色袍服,田心想起他最后那句话中的‘位子’二字,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若不是魏军威逼淮水,这位未来的齐明帝,恐怕早就压制不住自己那颗不臣之心,将侄孙萧昭业从皇位上给掀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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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心又想起了自己曾与魏帝打的那个赌,对于魏帝信誓旦旦要攻下颍州一事,他一直心怀芥蒂。如今既然同萧鸾说到了迁都,他也打算听听萧鸾对此事的分析。
“禀侯爷,在魏帝车上时,魏帝曾对我说这次魏军南下,必将把颍州以及整个淮水南岸纳入魏国国土。恕阮玉斗胆,不知道侯爷对此有何看法?”
“颍州当不会有失。”萧鸾肯定地说道,“以阮道之能,凭借着水陆两军近十万的兵力,绝对能防住魏国的进攻,就算面对的是花家的女人也无妨。”
“花家的女人?”田心瞪大了双眼,奇道,“哪个花家的女人?”
萧鸾转过身来,背靠着窗户说道:“就是虞城花家的花惜竹,十六岁之时,就以三万兵力围歼六万沙盗的那个花惜竹。”
花惜竹?虞城花家?田心的脸色很平静,心中的惊讶却是难以复加,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他小时就听过,故事发生的时间好像正是南北朝,莫非在历史上真的有花木兰?而且花家出的女将,还不止她一个?
看田心神色如常,萧鸾便继续说道:“至于淮水一线的其他两座重城,其中钟离由左卫将军崔慧景驻守,义阳则由宁朔将军裴叔业把守,两处各有五六万重兵。他二人都是与魏国交锋数十年的老将,绝不会轻易让魏国渡过淮水。就算魏军从某处渡河,朝中也还有一路大军可以随时支援。如此,你当相信颍州与淮水无碍了吧?”
萧鸾的语气信心十足,田心听过之后,对自己与魏帝的赌约也多了几分把握。他又想起了在马车之内,魏帝和他打赌时流露出的无比自信,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联想起刚才萧鸾的话语,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错,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想通。
萧鸾见田心沉默不语,料想他正在思索淮水一线的战局,心道此人虽没有易定南说得那么夸张,倒也算是个可用的人才,至少他的到来,验证了自己对于魏国迁都的设想,也验证了魏军的大举南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过了半晌,田心还是没有抓住心底那种不祥预感的来源,只能开口向萧鸾问道:“那依侯爷的意思,在颍州的三十万魏军,不过是魏国为了掩盖迁都的一个幌子?”
萧鸾摇了摇头:“也不尽然,至少那虎视眈眈的三十万魏军,给了我齐国上下极大的压力,让齐国无法大张旗鼓地捉拿拓跋宏,就算捉到了他,也不敢轻易将他杀掉!”
田心闻言,亦觉得萧鸾说得在理,自己方才可能是想得太多,瞻前顾后之下才被魏帝当时的言语所惑。
两人说到此处,除了那个赌约,田心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提供给萧鸾,而萧鸾在验证了拓跋宏迁都的意图之后,也没有再提出别的问题,在他看来,在确定了魏国的真正意图之后,他就能够放开手脚收拾萧昭文两兄弟了。
田心再次对着萧鸾鞠了一躬,退出房间之后,跟着楚重年找到了易清儿。
萧鸾早就对楚重年做过交代,若是他对阮玉满意,就会让他带阮玉去皇城边上――那里有侯爷赏赐给阮玉的一套宅院。如果他对阮玉不满……那么等待阮玉的,恐怕就不止楚重年一人,还有隐匿在雁园的无数侯府侍卫了。
楚重年带着田心两人下到一楼,雁园的张掌柜却早就守在那里,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精致的紫黑色盒子,在走向三人的同时,两只小眼睛不停地冲着田心打着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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