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来由地,她又想起了十天前在玉顶庵里,姑母曾经为自己算过一卦,说她的姻缘就快来了。当时她只当姑母胡说,因为以她的美貌和聪慧,这建业城中的公子皇孙,她能看得上眼的也不过区区两位,而那两人,却因为种种的原因,是她不能也不敢亲近的。
眼前的这个阮公子,他的英俊比起那两人丝毫不差,那种淡定平和的气质,更是那两人所没有的。想到这里,谢月婵的脸上悄然泛起一丝桃红,对姑母的那一卦,隐隐约约信了几分。
在玉顶庵里,她向姑母罗列了好几种不轻易嫁人的理由,姑母耐心地听完,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萧家的女儿,注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对萧家的女儿来说,若真是遇见了情投意合的人,其实是最痛苦的事。
当时的谢月婵,被姑母的那句话给惊住了,从小就被谢家人宠爱的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家族产生了些许惧意。
谢月婵再次向那楼梯处望去,那背影早已不在,听着楼下的喧哗,看着这空落的楼道,谢月婵打心底泛起了一种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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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阮公子来了。”楚重年带着田心走到那间隐蔽的房间前,轻轻扣了扣房门,向屋里禀报道。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两名乖巧的小厮出现在田心面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有着乖顺和圆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侯爷请公子入内一叙。”一名小厮伸手请道,“侯爷说了,阮公子远来是客,房中已为公子准备好了酒菜,请公子放心享用,不必在意他的身份。”
阮玉轻轻点头,昂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有了和拓跋宏见面的经验,对于即将面对的萧鸾,他的确是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洒脱。
房中的装饰不多,显得十分清雅,看来这西昌侯的喜好,倒和魏帝有几分相似。空旷的房屋中间,那一张紫檀木做成的饭桌上,摆放着十余种冒着热气的佳肴,显是刚刚放上去的。
除了萧鸾,房中并无他人。之所以不让侍卫们进来,一则是因为这番谈话十分重要,在萧鸾未能确定魏帝南下意图之前,他不想让第三人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二则是萧鸾相信,就算阮玉武功极高,凭着多年戎马生涯练就的武艺,他有信心在侍卫们破门而入前拖住阮玉。
“阮公子,请坐!”萧鸾随意地坐在桌旁,指着对面的方凳说道。
田心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萧鸾的相貌,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方正英武,只是眉梢上那道淡淡的疤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份随和――不过‘随和’对于这位在马上打天下的王者,恐怕是根本不需要的。
田心对着萧鸾的侧面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地说道:“多谢侯爷出手搭救,若无侯爷援手,恐怕时至今日,阮玉还依然呆在那钱唐大狱之中。”
萧鸾仔细地看了他两眼,为他的明理识趣感到满意,表情平静地说道:“我之所以救你,也只是为了拓跋宏的消息,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再次将你投入大狱,罪名也可能更重。所以,你不必谢我。”
田心明白地点了点头,在萧鸾的对面侧身坐下,见萧鸾抬头示意,又拿起碗筷,随意地夹了几筷桌上的饭菜。
饭菜做得十分精美,但是田心此刻并无心思细品,他想尽快得到萧鸾的信任和重用,以便他能从阮郁手中救出苏小小,完成自己这次来南北朝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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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侯爷赐宴!不知侯爷想要问些什么,若是阮玉知道,一定如实叙说。”田心用丝绢擦完嘴角,向萧鸾开口说道。
萧鸾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与拓跋宏见面的经过,易定南已经告诉过我。现在我唯一不知的,就是你和他在车中的那段对话。”顿了片刻,萧鸾将一只手放在了桌上,“我想知道,魏帝为何会见你?”
这一句话可谓正中红心,看似简单,却将拓跋宏见田心的原因,以及车内密谈的内容都包含了进去。
果然每个帝王能臣,都不是能够轻易应付的人物啊!田心在心中叹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答道:“魏帝之所以召见阮玉,是因为阮玉曾经在魏国左仆射李大人面前,猜出了魏军南下的真正意图。”
“哦?”萧鸾看似惊讶了一下,立刻沉声问道,“你所说的意图,是否就是魏国即将迁都洛阳?”
听见萧鸾的说话,田心脑中不由‘轰’地一声,自己知道历史的大势,所以才敢那么肯定魏国将要迁都,而眼前的这位侯爷,居然在魏国那么多的疑兵暗着之下,一眼就看穿了拓跋宏的真正意图,西昌侯的眼力,实在是超出常人太多。
强忍着心中的震惊,田心苦涩地答道:“确实如侯爷所料,在车中谈话之时,魏帝也亲口承认了魏国即将迁都一事……侯爷请恕阮玉斗胆,不知道你是如何预料到的?”
萧鸾的手指习惯性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长呼了一口气后说道:“拓跋宏果然不愧少年英主的美誉,真的决定迁都洛阳了!看来今后,淮水一线将会更加吃紧。”
淮水已经不太平很久了,田心在心中暗道。
“至于我如何预料到此事,那就得说到另一个人。”短暂的感叹之后,萧鸾便开口解答田心的诱惑,“你既然能够得出和本王同样的判断,恐怕也该知道王肃此人吧?”
王肃?田心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却并没有想起来是谁,只好摇头表示不知。见他神色疑惑,萧鸾不禁奇道:“你真不知道王肃?”
田心肯定地点点头:“请恕阮玉无知,我确实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我之所以‘猜测’出魏帝迁都的目的,都是通过对颍州局势的分析得来。”
萧鸾颇为奇怪地看了田心两眼,续说道:“你从未见过王肃,却能够从两国的战局中看穿拓跋宏的手段,这份眼力,实在是比我手下那帮所谓的谋臣还要厉害几分……说到王肃,就要先说他的父亲王奂。先帝在位时,王奂官至尚书仆射、雍州刺史,去年先帝缠绵病榻之时,王奂干出了一件令朝野震惊的大事……他擅自杀害了宁蛮长史刘兴祖。先帝下诏令其自缚回京,王奂却举兵拒命,先帝便以裴叔业为帅,领兵五万讨伐王奂,同时下令各路刺史出兵协助。两个月后,王奂兵败身亡,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先皇处死,只有王肃孤身一人从建业逃了出去,辗转投奔了拓跋宏。”
田心凝神倾听着,萧鸾所说的先帝,也就是齐武帝时期的历史他有看过,但或许就是因为王肃北逃魏国,而田心的目的地是南齐,所以他才没有用心记下这人的事迹。
王奂……王肃……田心突然想到一句诗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侯爷,那举兵叛乱的王奂,是否出身于琅琊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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