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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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张凤洪与师爷和衙役们在衙内闲聊,天南地北,神聊无边,一个衙役看着知府高兴,也知道张知府正在写小说,于是,就随口讲了一个笑话:

    武松醉打蒋门神、替施恩夺了快活林之后,中了张都监、张团练的计,几乎命丧飞云浦。武松杀了张都监的几名爪牙,寻思了半晌,怨恨冲天:“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便去死尸身边解下腰刀,选好的取把将来跨了,拣条好朴刀提着,直奔孟州城张都监的后花园。

    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正在鸳鸯楼吃酒,冷不防武松闯了进来,噗噗几刀砍死蒋门神、张团练。武松踏着张都监的脑袋喝道:“你们这帮贼子,为何黑道白道勾结、串通一气害我?”

    张都监颤颤巍巍地答道:“说句实话,官匪勾结的重要原因,是我们的待遇过低了”。

    衙役讲的虽然比较尖锐,但也道出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也深知当时的神会弊病,张知府就记了下来,在以后的小说创作中采用了这个笑话。

    派出去请示的衙役,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府衙,带来了朝廷改革的旨意,要求各地必须坚决地执行。一是要求各地确定裁减生员五成以上。裁减下来的生员,只保留其功名,不再享受朝廷给予的俸禄,取消为所有生员家人免除税负徭役的特权。二是清理丈量土地。彻底弄清楚土地的实际数量,在全国实行一条鞭法,按土地实际占有数量如实纳税,谁的土地谁纳税。巡抚也给张知府写了一封信,强调必须坚定不移的执行朝廷的政策,认清形势,按规定的时间完成工作。嘱咐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多想一些点子,在处理方法上可以灵活一些,不要在激起太大的社会波动。

    看着朝廷的旨意,心里有点犯愁,两项工作都不好干,面对的都是当地豪绅,有头有脸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很难下手,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阻力。尤其是裁减生员一事,张知府和师爷都是读书人出身,自幼学习孔孟之道,深知寒窗十年,挑灯夜读,刻苦学习的艰辛,混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于心不###呀!特别同情这些生员的遭遇,但是没有办法,朝廷的旨意不可违,必须执行呀!不能拿着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哪!

    第二天,知府衙门外贴出了告示,告知民众朝廷的旨意,望民众大力配合等等。

    其一是:

    各位生员:

    近年来各地自然灾害不断,人民生活困难,国家财政拮据,已无力应付庞大的开支。按朝廷旨意,消减府学的办学规模,控制和减少监生的数量。被裁减的监生只保留功名,不再享受朝廷的俸禄,取消所有生员其家人免税赋徭役的特权,与百姓同等待遇。为公平起见,定于七月初一举行统一考试,以考试成绩决定生员的取舍。

    此布

    聊城知府 张凤洪

    一会儿又贴出一张:

    各位乡亲、乡绅:

    近年来,各地土地兼并严重,土地大量集中在个别人手里,农民没有土地却要负担大量的税负徭役,民不聊生,不堪重负,导致大量的税收流失,国家财政空虚,入不敷出,一旦有战事和灾害发生,国家将无钱粮可用。接朝廷旨意,全面丈量土地,摸清土地的底数,全面实行一条鞭法,按实际拥有土地数量承担赋税徭役。此项工作从近日开始,请广大官民予以配合。

    此布

    聊城知府 张凤洪

    第二天召集聊城府下属的十几个县的知县,进一步布置这两项工作。经过激烈的讨论,各位知县领命后,各自忙去了。

    工作布置下去了,张凤洪也就没有什么大事情了,除了处理日常公务,剩下时间就创作长篇小说《###》,每日都写到深夜,确实很辛苦。这本书以山东某地为背景,描写西门庆的罪恶生活历史和污秽家庭情况。

    西门庆本是一家生药铺东家,由于他的恶霸行径,剥削手段,接纳党羽,串通官府,鱼肉乡里,一跃成为财富势强的土豪劣绅。从这个起点,进一步和宋朝的朝廷显要勾结,于朝廷官员结为义父子关系,做了本县的提刑千户,得以贪赃枉法,溺案徇情,欺压善良,同时,也开始沉迷风月,玩弄女###,过起了荒淫无耻的生活。

    ―潘金莲、李瓶儿、春梅,是被西门庆玩弄的女###中的###人物,都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资。书中极为细致地描写了她们的孽海生涯和被蹂躏、被悔辱的悲惨命运,特别是对两###生活作了极为细致的描写。小说上至宫廷豪门,下至勾栏瓦舍,世态风情,人间事故,随情节的进展一一展示在读者面前,人物的命运在血与火,情与恨中,得到淋漓尽致的描述,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言情小说,成为一部传世之作。

    师爷和衙役是这部书的第一个读者,每当写完一个章节,都会争相传看,议论一番,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这部书虽是张凤洪一人之作,但在这本书里也凝集着集体的心血和智慧!

    府内无事,大家传阅着第十二回《破落弟子情场失意,铮铮丈夫山野落荒》一节,大家赞叹武松打虎的英雄气概,为武大郎鸣不平。

    一个知县派衙役送来一封信,汇报裁减生员和实行一条鞭法的工作,在实行中遇到了一些阻力,布告张贴出去后,老百姓都漠不关心,几乎没人看,大家反应冷淡,漠不关心,没有多大的动静。询问老百姓,都说不知道此事,无法动员群众;生员对考试报名也不积极,似乎有抵触情绪,在暗地里与官府较劲,报名工作冷冷清清,整个改革工作进展缓慢。

    看完信后,张知府的眉头皱起来,心想这是为什么?按说应该反应强烈,但情况却是相反,症结在那里,如何才能打开目前的被动局面呢。

    师爷看完信,沉吟了半天,慢慢的说话:“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这样处理。监生不报名可能是在观望等待,是一种消极抵抗,不妨再出一份布告,监生如不报名参加考试,自动取消该生员的资格,直接列入裁减名单,等报名时间结束后再来点真的,不怕他们消极对抗,这帮书生翻不了天。至于老百姓对清丈土地一事不积极,反映冷淡,是不是不识字的原因,根本看不懂布告内容,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有利,是在减轻他们的负担。不妨换个形式,找一些草台班子来演戏,再弄一些乞丐说说山东快书,用这样通俗易懂,喜闻乐见的形式宣传,老百姓能够接受。估计老百姓知道朝廷的旨意后就会行动起来,目前的被动局面肯定会有好转的。

    知府听到这里,一拍###:“对呀!老百姓根本不识字,贴布告有什么用。快快告诉各位知县,就按这个法子抓紧开展工作,要保证如期完成。”

    经过一段时间轰轰烈烈的宣传,老百姓动员起来积极###十分高涨,清丈工作轰烈烈的开展起来。但又遇到一个难题,一些大户基本上不配合,仍是一个大问题。因为大量的土地都集中在他们的手里,当然不愿多纳税,让自己的收入受到损失当然不愿意。如果丈量不清他们的土地,税收还会大量的流失,对社会有失公平。这确是一个不太好解决的难题。如何才能叫他们配合呢?张知府在苦苦的思索着,真让他有点犯难了,眼看完不成朝廷的任务,这可如何是好呀!

    转眼是七月初十了,监生们的考试已经过了十天,判卷工作已接近尾声,过两天就要放榜公布了。知府一边看着已经判出来的考生成绩和卷子,一边想着如何解决丈量土地中遇到的事情。突然,带头闹事的秀才武用的卷子映入张知府的眼帘,因为###事件留下了印象的深刻,所以发现后格外的注意,仔细看了武用的这篇文章,连判卷官员的评语都仔细的看了。看着看着,知府眼前一亮,心说有办法了,于是喊上师爷和衙役,乘着官轿浩浩荡荡的向武府而去。

    武府是聊城府内土地最多的乡绅,拥有很多的土地家财。聊城各县都有他的佃户,可以说他家就是半个聊城府,他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大户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因为儿子武用是秀才,按照明朝的制度不用向国家缴纳税赋,还免除其家人的徭役。许多小户为了躲避没完没了的税收徭役干脆并入他家,也跟着免了税赋,每年向他家缴纳一定数量的钱粮。他们与前任官府勾结,虚报瞒报了不少的土地,造成国家税收的大量流失。这两项工作看似没有什么关系,实质上是连在一起的,难怪裁减生员引起这样大的震动,以致形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涉及到一些人巨大的政治经济利益,他们能不闹事嘛。

    这个武用是全家唯一的男孩,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武老爷子用了大量的心血培养他,请了许多名师,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希望他能考中进士,光大门楣,光宗耀祖,在将来能承担起家族的重担。然而,天不随人愿,纵有万贯家财,坟上却不冒青烟,出了一个不肖的儿子。武用从乡试成为秀才以后,再也没有半点上进,这件事已成为老爷子的一件心病,常常为此事焦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这天,武老爷子正在家里闲着和家人下棋,有家人来报说知府大人光临了,还带了全副仪仗,浩浩荡荡,声势挺大。老爷子心里一惊,不知知府是何来意,顾不上多想就急急忙忙出门,恭恭敬敬地把知府迎进来。进入进客厅,彼此寒暄一番,分宾主坐下,然后赶快命家人送来上好的香茶。

    说了几句家长里短后,知府快人快语,简洁明快,直奔主题。笑着对武老爷子说:“今天是专为公子的功名而来的,想事先给你打个招呼。”说着把武用的试卷递给武老爷子。“令子此次考试的成绩不是太好哇!朝廷明令要裁减生员,按他的成绩很可能会被裁减,考官来找我问怎么办,我看了也很发愁哇。我在此地做官,大量的事情还需乡绅的大力支持,也不想做让大家骂的事,但也没有办法,这是朝廷的意思,所以特地来给你打个招呼,免得以后落埋怨。”武老爷子一边听着知府的讲话,一边看着武用的试卷。这时的他已是七窍生烟,无话可说了。儿子实在不争气,不思进取,他是知道的。自从考上秀才以后,儿子的心思就没用在读书上,整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取得这样的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是父子,事关家族的荣耀和儿子的前途,不能无动于衷。知府既然来通报情况,说明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吧。无奈,老爷子只好百般求情,说了一大堆求情的话,知府见好就收,别的什么也没说,话里留了一定的余地,然后客客气气的打道回府了。当天晚上,武老爷子托人找到师爷,请求他给知府说情,通融一下让武用过关,保留他的秀才的功名不要被裁减掉。还送上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给知府,既然求师爷帮忙当然也少不了师爷的。师爷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不打包票,只说可以试着给知府说一下,还有意无意的说了丈量土地实行一条鞭法的事情。然后,笑嘻嘻的收下银票,就打发说情的人回去等待消息去了。

    过了两天,各知县来报,由于武府带头配合工作,一些大户开始转###度,不再那么消极了,土地丈量工作得以顺利开展。下午,府学放榜了,按照考试成绩取舍生员,有一半的人被裁减了,不在享受国家的俸禄。武用没有被裁减,保留了功名,这并不完全是舞弊,其实他的作文虽然不是很好勉强还说得过去,毕竟进过三甲的人,还有一点文字基础的,对此,判卷的考官们有争议,成绩自然就在取舍之间,所以知府就来了这么一手。既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知府也就网开一面,倒霉的武用总算躲过了一劫,好歹保住了秀才的头衔。

    张凤洪为人机灵多智,善于运用灵活多变的工作方法,发挥个人的聪明才智,虽然基层的工作复杂多变,做起来曾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都一一的解决了。经过一个时期的工作,落实朝廷改革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上级对聊城府的工作非常满意,万历下旨通令嘉奖。年底,在吏部考核中张凤洪又被考为优秀。第二年开春,张巨正兑现了诺言,按考核成绩选拔官员。张凤洪新的任命下来了,他吉星高照,又升了官。于是打点行囊,告别聊城府的乡亲,携带家眷高高兴兴的到南方省份作巡抚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