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好意,不想裴炎听了这话以后,脸色立即转淡,不温不火的说道:“小弟明白,多谢于兄了。”
于言之很敏感的感觉到,裴炎对他的热情一下子降得很低,刚才那话听起来,虽然客套有余,但明显只是敷衍塞责,明显的有些不放在心上。心中奇怪,这是怎么了?好像我欠你钱了一样。
但仔细一想,于言之就醒过味来了,这大概就是所谓文人心志……气节。或许在裴炎这样地文士看来,我刚才所说的话,就是一心只想着自保,是一种比较卑劣的行径。按照他的理念,大抵国士都要像屈子那样,忧国忧民死而后已,一腔热血不畏生死。就算是报国无门,也要投江以铭志。
想明白了这点,于言之心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可真就是陈词滥调的迂腐之说了,无双国士们要都是这样胡里胡涂的寻了死,固然留得清名在,可是谁来办真正的实事?
好么,敢情我现在也平白的蒙了冤屈,变成了一个胆小怕死之辈了。还行,没有拂袖而去,还能坐在这里,算是很给我面子了啊,这个‘高风亮节’崇尚古人之风的裴炎去啊,我该怎么对他解释呢?于言之还真是头疼。
但是又不能不劝,于言之当然明白,裴炎现在这个样子是“愤青”们的典型表现,他虽然不赞同,但是还是很欣赏,所以他必须要劝他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该怎么劝呢?干脆,直说好了!
于言之放下手中的酒杯,对裴炎道:“裴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白你已经对我有了些成见,但我也没打算要消除你对我的成见。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裴炎有些惊疑:遇上地人多了,像于言之这样开口就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的,还真是头一个。这个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好像丝毫不会兜圈子一样。
他看着于言之道:“好吧,于兄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我也不必隐瞒,没错,我确实对你有了些成见,不过,我不介意回答你几个问题。”
于言之微笑道:“好,裴兄原来也是个痛快人,那我就问了:裴兄你在弘文馆读书,为的是什么?”
裴炎道:“自然是要谋得个一官半职,好为朝廷出力,欲成就功名,匡国抚民,利于现世,流芳后代。”
于言之马上道:“不错,很远大,很宏伟,那要是你干不了了呢?”
裴炎微怒道:“裴炎知道学识不及于兄,但裴炎尚有自信,不会差到哪去。”
于言之淡然一笑道:“裴兄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要是裴兄进了朝堂,又该怎么做呢?”
裴炎傲然一笑道:“自然是遇边患而投军报国,遇权臣而直斥其非!”
于言之差点就把酒杯子扔到地上去,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他笑了一下道:“那要是那权臣不让你说呢?”
“坚持!”
“呵呵。”于言之笑道:“那要是非要赶你走呢?就好比,现在你是做我的客人,我要是指着鼻子要你出去,你该怎么办?”
裴炎冷笑道:“玩这种假设的游戏,有什么意思?”
于言之也冷笑道:“那好,我们不假设,我们说实际的,我问你,在你看来,现在朝堂之上最需要的是什么?”
裴炎大声道:“忠直之士,义勇之辈。朝堂之上现在是权臣当道,若是少了敢于仗义执言的忠臣,皇帝地权威将始终被掩盖,大唐国运堪忧。这是显然易见的道理!”
“不错,你说的很对。”于言之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哼道:“但是你就这么直直的跑去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得改,就行了么?要是那样,恐怕权臣还是权臣,你却要变成枯骨了!”
裴炎星眼一瞪也来了一些火气:“那也比不闻不问,坐看朝纲昏乱的好!就算是身死魂灭,也是轰轰烈烈!”
于言之正准备接上继续劝说,却被裴炎打断,道:“我见足下学识高明,本以为亦是忠贞之人,却不想堂堂宰相之孙,竟是如此没脊骨之辈!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竟是直接站起身来,在于言之三人呆滞的眼神中咚咚咚的直接下楼,扬长而去。
于言之是直接傻掉,我靠,就这么走了?性子也太烈了点吧,我不过是好意劝你不要一头就往南墙上撞么……不过我也是,本来是要劝人,怎么劝着劝着却和人家吵起来了?看来心性还是有待加强啊。于言之暗自警醒着。
裴炎走后,怜儿气哼哼的对于言之道:“这人真不知好歹,少爷你好意请他喝酒,他倒是给起您脸色看了,这种人就不应该给他好脸,亏少爷还和他称兄道弟呢。”
于言之被怜儿惊醒过来,笑道:“没什么,少爷反而很欣赏他,我们只是各自的理念不同罢了,他选择的是气节,我选择的是实干,仅此而已……”
于言之说着说着,自己的心里渐渐的也生出了许多感慨,裴炎这种毫无畏惧的精神,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
这……便是传说中,我华夏古国士大夫的死节精神吗?
气节、精神、实干、时务,究竟哪一样才是最重要?
不知道。
也许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于言之知道,自己选择了时务与实干。这与传统的仕大夫精神或许就有相悖之处。但,谁让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呢?我脑海里装得更多的,是干一些脚踏实地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这样无辜的牺牲白白送了性命,剩下的事情谁来做?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谋福天下,这不也是很浅显的道理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就真的只用作贬意?
可是,中华五千年来,也正是许多像裴炎这样的人,用自己的壮烈一死让华夏子民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继而觉醒,奋起……
“少爷,天色不早了,老爷也差不多退朝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于同的话将于言之飞的老远的思绪扯了回来,看看窗外,确实已经到了差不多午时,于言之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好吧,我们回去。”
于言之三人回到于府的时候,于志宁刚刚下朝回来,正坐在书房里喝茶,想起今天朝会时的情景,满是哭笑不得的摇着头。
早上等待上朝的时节,他还没闹明白,一大堆三省六部的官员就围到了他身边,满口都是恭维之词,一下子把他弄的五迷三道,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到了最后才搞清楚,原来就是因为他的好孙子在路上破了那件案子的缘故。老头子一边谦虚一边心里暗爽,那是,换了谁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孙子都会高兴的。
可接下去就不是那么开心了,正如李?所说的,高宗皇帝也已经风闻了这个消息,而且不知从哪听说他的孙子是神仙下凡,这下可好,皇帝一上早朝就开始向他询问于言之的事情,看那架势,大有将于言之拉进宫里炼丹的趋势。
这也怪不得高宗,他自打少年时代身体就不好,又得了风眩症,饱受其苦,头疼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头都劈开来,现在乍一听说京里可能来了个活神仙,那还不赶紧追根究底,看看能不能让神仙教他两招,不说长生不老,至少做个健康皇帝啊。
于是乎,于老爷子赶忙向皇帝介绍他孙子的履历,解释说明自己的孙子也只是凡人一个,好不容易才让高宗明白这神仙之说是空穴来风。
但是高宗失望之余又对于言之破的案子来了兴趣,要他完完整整的给他说一遍,这一下把老爷子为难的够呛,于言之破案的时候他并没有在身边跟着,事后只知道案子破了,开心之余的他也并没有多询问破案的经过,哪里讲得出来?他只好向皇帝说明自己不是很了解,今日回去问明白了之后,明日再来给皇帝说书。
这该行了吧,没想到高宗皇帝大手一挥:明日把你的孙子一起带进宫,朝会之后把他带到偏殿,他破的案子,自然由本人来说最合适,就这么定了。
皇上开口那就是圣旨,于老爷子只好跪下接旨,一下朝不敢迟疑,赶忙回到家中,想给自己的孙子交代一下明日进宫要注意的地方,不想于言之竟然跑出去了,气得老爷子直跺脚,没奈何下回到书房,先把说了一早上,干的冒烟的嗓子安抚一下,喝杯茶先。
就在这时,他从书房的窗户看到,于言之回来了。
于言之刚回到后院,想回屋休息一下,就听见于志宁的声音,“言儿,到书房来一下,爷爷有话要给你说。”
什么事情这么急?让我回去先喝口水么。于言之心里抱怨着,还是乖乖来到书房。
于之宁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于言之吓了个趔趄,“言儿,明日和爷爷一起进宫,皇上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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