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嵩阳城西的少室山山势陡峭峻拔,山上含有三十六峰。从山南北望,一组山峰,互相叠压,状如千叶舒莲,所以有“少室若莲”之说,当地群众称之为“九顶莲花山”。
成孝和李恪一路结伴行来,只见诸峰簇拥起伏,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有的拔地而起,有的逶迤延绵,有的象猛虎蹲坐、有的似雄狮起舞,有的若巨龙睡眠,有的如乌龟爬行,峰峦参差,峡谷纵横,颇为壮观。
李恪早就换上了成孝的一身便服,一身青色细布长衫,配着他面白如玉,比那锦衣华服多了几分温馨儒雅。他一离了城,就如脱笼的鸟儿般兴高采烈,一路访溪问涧,抚松探柳,在他眼里仿佛什么都是新鲜的。尤其是身边没有了那些被他认为很碍眼的随从,更是一下子恢复了少年心性,笑声不断。成孝就没有他那么轻松了,自从知道甩不掉这块膏药后,他只好一边瞒着这位皇子使人通知了那些急得团团转的大内侍卫,一边无奈的带着他上了少室山,一探少林这座古刹。
少室山的主峰御寨山,是嵩山最高峰,山北五乳峰下就是声威赫赫的少林寺。算起来少林寺离嵩阳县城不过三十里地左右,将近正午十分,四人只觉眼前一阵开朗,终于来到了松柏怀抱中的少林寺,山门前有不少探幽的旅客和前来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祥和安静的笑容。寺内隐隐传来伴着木鱼钟磬的念经声,这种环境似乎也感染了成孝,让他渐渐的抛开心里的浮躁。
李恪则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架子,一把拉住成孝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李大哥,来,我们进去看看。”
成孝淡淡一笑,和李恪一起随着拜佛的人流进了古寺。迎面而来的是三世佛殿,也是正殿,可以算得上是寺中最宏伟的建筑,一进这间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的雄伟大殿,一股庄严与肃穆扑面而来。成孝仔细一打量,殿正中为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胁侍为文殊、普贤两菩萨。佛像前摆放着香案供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坐在一旁,双目微垂,手敲木鱼,喃喃念着佛经。
那李恪是信佛的,一进殿门,他就在佛像前恭恭敬敬的叩拜一番,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再叨念些什么。
成孝则被殿内的建筑吸引,细细欣赏着两边山墙上形象生动,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像。
李恪进香布施完毕,来到成孝身后,看他看的入神,笑道:“你倒是看的入神,我这肚子里可是早就唱起空城计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你那位姐夫了。”
从长安到洛阳比成孝的路途要顺利的多,成孝也估计着席大哥应该比自己早到。经李恪在旁边一提醒,他也觉得走了这半天的路,肚子里已经有些饿了。他四处一望,见佛像边有一个秉烛的中年僧人,上前几步,双掌合十,恭声问道:“这位法师请了,我们是上来找一位席先生的。不知法师能否见告。”
那僧人打量了成孝、李恪二人,又看看他们身后寸步不离的石青兄弟,略一沉思,稽首道:“这位檀越可是姓李?”成孝忙点头。那僧人笑道:“席师叔早有吩咐,若是见了李檀越可直接领去见他。我带几位过去吧。”
成孝听了大喜,忙行礼谢过。那僧人和身边的小沙弥略微交代几句,就领着四个人往后院行来。
后院不比前面,安谧祥静许多,众人随着那僧人沿着打扫的一根草节儿也不见的卵石甬道迤逦行来,又走过两进大殿,绕过鼓楼,穿过药圃、茶室,行人一路渐少,直到后面干脆不见行人,往来的只有寺内僧众了。
那僧人一直把成孝等人带到一处精致的客舍,笑道:“这里就是席师叔的居所了,几位请便。”成孝一边谢过僧人,目视那僧人退出后,才转向那客舍。没等他上前敲门,客舍已经从里边打开,走出一个矫健的身影――席宗海正负着手,神色安详的看着他,笑道:“总算是到了,你若是再不到,我这里就要下去找你了。”
成孝一脸的惭愧,手摸脑门,腼腆的笑道:“成孝行事鲁莽,让席大哥也跟着操心了。”席宗海走下来,笑着一拍他的肩膀:“别说这些了,饿了吧,我这里正要用餐,一起来吧。”说着看看他身边的李恪,“你的朋友?”
李恪一直站在一边笑,见席宗海问起来,不等成孝回答,抢着说道:“就是,就是,我和孝哥儿在京城里就认识,这次碰巧路上遇见了,就一起过来了。”
席宗海也没有多想,看这少年也是气质不俗,以为是成孝结交的京中勋贵子弟,也就没有多问,拉着二人进屋用餐说话。石青兄弟上前给席宗海见过礼后,自去休息不提。
成孝一直有些不自然,直到进了屋,才轻声问道:“席大哥,我爹到了吗?”
席宗海看他忐忑不安的小样儿,忍不住笑道:“三天前就到了,不过前日他去逍遥谷拜访朋友去了,估计现在没空儿收拾你。”
成孝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抓抓后脑勺:“席大哥,无论如何,这次你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儿了,这次我估计把我爹气得够呛。”
席宗海笑着瞥他一眼:“这会儿才知道后怕?乖乖的认错,放心吧,你爹还能把你怎么样。”
成孝叹口气,不再说话。李恪在一边看着倒是觉得有趣儿,这才知道,原来成孝竟是离家出走的,拍着小胸脯道:“放心吧,有事儿我帮你顶着,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成孝无力的翻翻眼皮,看了李恪一眼,脸上更苦了几分,暗道:有你才更麻烦呢……
说话间,一个干净利落的小沙弥已经摆上饭菜来。因为建朝初期,少林武僧对唐王有救驾匡扶之功,唐王下旨,少林的武僧是可以饮酒吃肉的,不过这里的斋饭还是以素食为主。成孝先放下心事,往席上一打量:家常豆腐,笋烧山菇,醋溜白菘,炸花生米,外加几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菜式简单,热气腾腾的香味十足,勾得他感觉腹内愈发的饥饿。
再看李恪,早就抓起了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在家里吃惯了大鱼大肉,这些斋饭格外对他的胃口。成孝自然不甘落后,也抓起了筷子。席宗海则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你争我夺的样子,有些好笑:“别急,慢慢吃,多得是。”……
随着会武大会日期的临近,寺内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成孝沾了席宗海的福,住在这座独立的客舍内。几天下来,席宗海忙着应酬往来拜访的朋友客人,也没有空格外照顾他们。寺中僧人们,也知道这两个少年是席宗海的朋友,不大管他们。这倒是对了成孝和李恪的性子,除了几处禁地,两人携手几乎把整个少林游览了一遍。
这日,成孝用过午饭,丢下李恪,手臂里拎着一个小竹篮,美滋滋的独自出了寺院。前天,他发现了后山的一处好地方,现在有空儿,正好过去找个清净。转过山壁,穿过一片桃林,浓密的茂树中现出一个朱栏吊角儿小亭来。成孝一个纵身,步伐轻快的跃进小亭,这里地势偏高,正可以俯瞰下面的美景。
成孝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松树清香的山中空气,把小竹篮放在了亭中的小石桌上,一件件摆放出来,却是一个小茶壶并几个小茶杯。成孝惬意的手持香茗,眺望着远处风景如画,只觉得心旷神怡,如入仙境一般。
如此悠闲片刻,他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尽兴,干脆摸出怀中玉笛儿,片刻间,悠扬的笛声响起,却是那曲经久传唱的《牧羊曲》。成孝吹得用心,完全沉浸在那朴素清新、优美动人的曲调中,浑然不觉亭外不知何时来了两个老僧。
两个老僧刚刚穿林而过,来到亭前,不料听到有人在亭中吹笛,也就静立在亭外聆听。这两个老僧,其中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魁梧结实,面相古朴,额头宽大而丰满,浑身上下似乎都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目光却是清澈沉稳,让人观之心静。另外一个老僧甚至已经看不出来年纪,下巴上稀稀落落的一缕白须,满面的皱纹层层叠叠,一双浑浊的眼睛总是似开非开似闭非闭,好像随时都会睡着。背有些微驼,干瘦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那魁梧的僧人一直恭敬的立在老僧身后,两个人就这样默立在亭外,聆听着那让人心情格外舒缓的笛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