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看那些雨一样快速往下掉的雪花,潘彩玲在屋里忙忙碌碌地拖地,不时受惊似的念叨一声:“呀!真脏。”
回头看看她,我的心情万分复杂,这应该是一个很能过日子的女人,可是她到底有着一个怎样的历史呢?
昨天半夜,我们成功地**了……很奇怪,我重新男人了起来。
记得是在午夜时分,我醒了,不是自然醒,是被潘彩玲给“吹”醒的。她确实是个音乐天才,嘴巴性感,口技超群,我怀疑她毕业于哈佛音乐学院,海归后供职在中央乐团,担任管乐首席。她很敬业,嘴巴演奏,鼻孔伴奏,一忽阳春白雪,一忽下里巴人,最后还加演了泉水叮咚,让我大受感染,不得不当她的粉丝,跟着伴唱二泉映月……见我有了一丝活人气息,潘彩玲深受鼓舞,停止演奏,开始用手戏耍“乐器”,又是套弄又是扳,搞得我火烧火燎。我捏着她的一对**哀求:金莲啊,不要乱掰了,我刚出山,很脆的,掰断以后大出血,那是要出人命的。潘彩玲停手,直接坐了上来,摇动碾盘大的屁股,一阵乱晃。里面很滑,很热……我的老二不堪挤压,嚎啕大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幸福的光景转瞬即过,估计大概得有一刻来钟的时间。
事后,我呼吸均匀,汗也不出,心情就像坐化时的唐僧。
没错,我很满足,这种满足我在李晶晶的身上从来没有过,李晶晶在游戏中不如潘彩玲投入。舒梅呢?那天我喝醉了,印象模糊……可是我的心情不是那么踏实,总觉得有一个阴影压在心头。想去探究,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拉倒吧,难道你李大柱的历史就那么清白?
潘彩玲在屋里喊我:“你在外面发什么‘洋彪’?快进来!也不怕冻死。”
我没有回头:“你少管我的闲事。”
潘彩玲哼了一声:“没人管你,冻死拉到。”
我刚想说句刺激她的话,双肩就被披上了一件衣服,很温暖。凭感觉,那是潘彩玲的裘皮大衣。哈,我成公狐狸了……心中隐约有一丝甜蜜,有一丝伤感,还有一丝内疚。人家对我这么好,我凭什么要胡思乱想?这件大衣可真暖和,像是有个女人在抱着我。回回头,看见潘彩玲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在看我,眼睛里全是柔情。我说:“你怎么不吃饭?”潘彩玲嗔怪地剜了我一眼:“等你呢。”
回屋坐下,桌子上摆着几个煮鸡蛋,两盘小咸菜,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旁边还有昨天吃剩的菜。
我用筷子敲了敲那几盘菜:“这玩意儿拿走,油脂麻花的,看着就腻。”
潘彩玲边解围裙边说:“哥你不知道过日子呢,好好的,哪能随便倒了?你不吃我吃,没人逼你。”
我扒拉了两口面条,感觉吃不进去,也许是因为感动,也许是这些年不吃早饭习惯了?
潘彩玲也停了筷子,幽幽地看着我:“我做得不好吃吗?”
我无言以对,突然感觉自己在她的面前变小了,她像姐姐,又像我妈。“不回答就是好吃,好吃就把它吃完,别浪费了,”潘彩玲不由分说地将面条端起来,用她的筷子挑着,呼呼地吹气,“快吃吧,不吃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见我用嘴接住面条,潘彩玲笑了,“你呀,这么大个人了,吃饭还要别人喂……以前我在乡下,吃饭的时候旁边有鸡呀鸭呀的,从来不浪费,掉在地上的全给它们吃了。”
“你这是在喂鸡呢,”我没话找话,“你也这样喂过它们吧?”
“去,没个正经……”潘彩玲放下我的碗,端起自己的碗,哗啦哗啦几口完事儿,让我怀疑她的嗓子眼不打弯,直通肠胃。
“你不嚼嚼?”我问。
“来不及了,上班呢。”
我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呢,随口问:“你在哪里上班?”潘彩玲的脸红了一下:“说是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班上……我自己干自己的呢。我在市场摆了个小摊儿,卖玩具……”说着,用手一指那些剩菜,“别为难,不想吃就搁着,等我回来吃。”
回来?她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
潘彩玲似乎看出了什么,从我的肩上拎过自己的大衣,边穿边说:“你要是忙,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我不置可否,看着窗外说:“这样的天气,你还是不要出摊儿了,没有生意的。”
“那可不行,没有生意也得过去看看,不然更没有生意。”潘彩玲扫了窗户一眼,跳下脚,惊叫一声,“呀,出太阳了!”
我走到窗前,用指甲刮开冰花,往外一看,果然,外面亮堂堂的,可是雪依旧在下。
潘彩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两条胳膊搂得我几乎喘不动气:“哥,我喜欢你。”
我的胸口空荡荡的,说不上来高兴还是难过,哼哼道:“嗯嗯,我也是。”
潘彩玲用她的脸蹭我的后脖颈,温热的鼻息刺激得我直想转过身来,抱起她,丢到床上。
“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潘彩玲的胳膊松了松,“你瞧不起妹妹呢……妹妹没有钱。”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猛地打住,咳,差点儿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呢。这个女人也真是的,老是提钱。
“那是因为什么?”潘彩玲的脸又蹭上了我的后脖颈,“说出来,妹妹心里有数,还知道以后该怎么努力。”
“不因为什么,”我往前抻了抻脖子,太痒了,“你别想那么多,我没有那么复杂。”
“要不你就是感觉我是胡铁锚的表妹?我跟他没有什么的,很远的亲戚呢……其实我很讨厌他。”
“我哪能那么想?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那咱们以后就好好相处,”潘彩玲终于松开了我,“我会好好对你的,也会好好对咱妈的。”
我舒了一口气,心想,你还是赶紧走吧,我的心里很乱,再说多了,备不住我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呢。
潘彩玲似乎是在等我回话,见我没有说话的意思,扳过我的肩膀,啵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哥,没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嗯,上班去吧。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晚上你再过来。”
潘彩玲蝴蝶一样转了一个圈儿,转身往门外走:“哥,妹妹幸福死了!”
外面很亮,我却眼前发黑,莫名的烦恼涌上来,有点儿委屈,有点儿欣喜,还有点儿说不清楚的酸楚。
我发现这些年自己老得很快,昨天刚刮过的胡子,今天又长满了脸。前几年还不这样呢。前几年,我经常几天不刮胡子,摸摸脸,也感觉不到扎手。刮着脸,我想,以后我应该振作起来,舒梅走了,不是还有潘彩玲嘛,潘彩玲也是女人,还是个很会伺候男人的女人。
好几天没去看我妈了,心里有些毛糙,我妈养我这么大,一天好儿也没得着呢,我怕我妈忽然有一天不在了,我会变成孤儿。
紧着胸口给我大哥打电话,问她咱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大哥说,还好,出院了,整天念叨你,你过得怎么样?
我说,还那样,不过我刚谈了一个对象,感觉挺合适的,改天我带她去看看咱妈。
我大哥说,既然找了,尽量把关系定下来,万一再散了,咱妈又要伤心。
我怕他提起舒梅来,说声“放心”,匆忙挂了电话。
出门,外面的阳光没有了,雪越下越大,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咣咣”的声音。
胡同口的小花园旁边有不少等车的人,一对情侣在面对面地呵气,白色的雾气包围着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甜蜜。这种甜蜜在我心中是朦胧的,我记不起来自己曾经跟谁还这样甜蜜过。我跟李晶晶一起走过很多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可是我记不起来我们还曾经搂在一起面对面地呵过气。李晶晶嘴里呵出来的气是什么味道?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后来的几年里,每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我就能嗅见她的口臭……当初我怎么就没发现她有口臭呢?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那时候我已经腻歪她了,就像一只猫,刚洗完澡肯定香喷喷的,可是三天以后呢?
舒梅没有口臭,我跟她接吻,很多次,她嘴巴里的味道是甜的,让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嘬她的舌头。
潘彩玲有没有口臭呢?我怎么也忘记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她应该也没有口臭,她对于我来说是新鲜的。
记得昨天半夜,冲刺中,我神经错乱,大呼舒梅。
好笑的是,潘彩玲竟然也跟着我喊,“舒,舒,舒舒……”,让我怀疑她是个花痴型的神经病。完事儿后,我问她,你怎么跟我“办事儿”还喊别人的名字?潘彩玲噘着厚厚的嘴唇,拿眼睛狠劲地剜我:“谁喊了,谁自己的心里有数。”我有一种偷鸡不成的尴尬,干脆乱和稀泥:“反正我没喊,我是问你舒服了没舒服了呢,喊得快,就简化了,舒没,舒没?”潘彩玲被我逗笑了,拧着我的胳膊说:“我真傻,跟着你简化呢,我本来想喊,舒服了,舒服了,一简化就成舒,舒了……你这个大色鬼。”我怕她究根问底,干脆又狠狠地让她“舒”了一阵。
不错,就这么着吧,在没有舒梅下落的情况下,有潘彩玲“填巴”着也很好,我很有福气呢。
舒梅到底回不回来了?难道龙二就那么可怕?反正我没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怕。
一想到龙二,我就想起了傻彬,今天就是圣诞节了,甄七不是说今天大伟回来看家,他们要去修理傻彬的吗?应该!这小子为了巴结龙二,拿我当了垫脚石呢。我摸出手机,拨通了甄七的手机。甄七手机里的等候铃声又换了,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音:“二哥,你那个眼怎么了?叫人‘卯’了。你怎么不跑?跑了,‘卡’倒了,抓回来又是一顿‘卯’……”我笑了,这里面说的那个二哥是不是我呀,我还真的叫人家给“卯”了,“卯”得还不轻呢。摸摸后脑勺上那条还新鲜着的伤疤,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傻彬,等着吧,圣诞节,上帝在召唤你!
“二哥,大清早打电话,有什么吩咐?”那边传来甄七懒洋洋的声音。
“大伟回来没有?”我直接发问。
“回来了,刚才我们通过电话,他正往建材市场这边赶呢……我得过去接他,人家帮咱办事儿,咱不能拿架子。”
“你们定好了?”
“定好了,今天晚上直接去傻彬家‘摸’他。”
“狠狠地给我揍!出了事儿我顶着。需要钱不?”
“不需要,”甄七好像是在出门,喀喇喀喇响,“老钱给的钱还没花完呢。”
我一怔,一共一千块钱,两个人花,还没花完?不会吧,甄七是个花钱的祖宗,听说最近还溜上“冰”了……他们不止拿了老钱一千块钱吧?有心问问,一想,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很扫兴的,索性笑了笑:“毓珉学会过日子了。那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你还是不要去找人家舒梅了。”沉默了好久,甄七在那边蔫蔫地说。
“与你无关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提。”我呛了他一句。
“我提这事儿也是为你好,”甄七哼了一声,“知道人家舒梅跟龙二是什么关系吗?说出来恶心死你……我听鸡头说,他们两个好的时候几乎是形影不离。舒梅的大腿根那儿刺着龙二的名字呢,也不知道是龙二给她刺上去的还是她自己刺上去的,反正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后来听说,舒梅用硫酸烧那几个字,没烧利索,留下一个很难看的疤痕。所以我说,人家都做了记号的物件,你最好别乱动……”
“去你妈的!你他妈少胡说八道!”我在大骂的时候,那边没了动静,一看,甄七已经挂断了电话。
好啊舒梅,我终于知道了你腿上的那点儿秘密了……我的心就像被一把钝刀来回拉了两下,麻麻扎扎地痛。
我蹲在地上,用两只手撑住地面,感觉自己要站不起来了,头顶和地面上全是嗡嗡飞着的苍蝇。
没来由地我就想起了张小凤,她跟甄七和好了,但是又讨厌甄七,这个小女人也真有点儿意思,她不会是也想让甄七帮她办事儿吧?有可能,她被那个姓徐的老板给骗了,没准儿也想通过甄七去报复一下呢。管她呢,这年头人跟人的关系乱着呢,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好歹站起来,拿出舒梅留下的存折,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我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一时感觉自己很不男人。
失业那阵,我没有收入,家里的存款全在李晶晶手里,她明知我没有钱,也不提这个茬儿,搞得我十分狼狈。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见一个多年不见的同学,一时兴起,拉他去了一个熟悉的饭店。本想在饭店签字,没曾想饭店换了老板,人家不认识我。既然来了,又不好出去,干脆开始点菜,琢磨着一会儿给刘朝九打电话让他送二百块钱过来应急。结果,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给刘朝九打电话,他下乡了,暂时没法回来。想给别的朋友打,又感觉不好意思,就打给李晶晶。结果没等我说完,李晶晶就破口大骂,你一个叫花子,请的哪门子客?姑奶奶没钱让你糟蹋,你干脆死在饭店里得了!我不想哀求她,心里只有悲伤,连愤怒的感觉都没有。没有办法,我给朱三打电话,朱三来了,丢下钱,用下巴看着路走了出去。我盯着他的背影,想哭,妈的小人一个,竟然也瞧不起老子。
现在就不一样了,很多人瞧得起我……捏着那沓钱,我蔫蔫地笑,起码“潘金莲”瞧得起我。
我盘算着,请刘健和那几个管事儿的吃饭,花五千,再给小柱子买个电动玩具,剩下的买成礼物,他们要是嫌弃,我送给我妈好了。
对,就这样,礼物不买烟酒,全都买成营养品,你们有脸拿,就拿,不拿正好!反正老子的心意到了。
走进一家卖营养品的商店,我看了看表,不好,上班时间已经超了,胡铁锚点名,点不到我,又好发脾气了。
匆匆买上营养品,转出商店,手机响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电话是胡铁锚打来的!我匆忙接电话。
胡铁锚好像没有睡好觉,声音半死不活的:“你怎么还不来上班?”
我连忙回话:“我妈出院,我去接接……”“你老是改不了撒谎的毛病,”胡铁锚瓮声瓮气地打断了我,“你妈接连出两次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晚。昨晚我表妹留在你那里了吧?”听口气他相当失落,这不应该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对的……“对,托主任的福,小潘昨晚住下了,”我连打哈哈加刺挠,“不是我非得留宿啊,雪下得太大,人不留客天留客嘛。小潘很懂事儿,伺候得非常到位。”
胡铁锚在那头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这很好。但是不能因为放纵自己而耽误了工作。”
我连连称是,表示决心如下:“以后坚决不能留恋床第之欢,牢记八荣八耻科学发展观,誓做新时代的表妹夫。”
胡铁锚嗯了一声:“对,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你可不能依仗这点儿搞特殊化。”
我忍住恶心,说声“坚决听从胡主任的”,一把挂了电话,心说,去你娘的,你是谁家亲戚啊,一个当代武大郎。
快要走到公司大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张小凤,她跟一个包裹得像粽子的女人站在马路牙子上说话,脸色苍白,就像贴了一张白纸。有心绕过她,想了想,我直接走了过去。张小凤看见我,伸手一拽对面那个女人的胳膊:“真是说谁来谁,李大哥来了。”
对面站着的那个“粽子”竟然是甄月光。我冲她们俩点了点头:“大清早就在外面站街?”
甄月光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你去哪里了嘛,人家小张到处找你。”
我说,找不着不会打电话?
张小凤红着脸说,打电话怕你烦,我直接过去找你,谁知道你走了,我拉上大姐一起过来找你。
本来我想让张小凤跟王兰合租房子,听她这么一说,感觉这个女人太缠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笑笑说,我着急上班呢。
“李大哥,我真的有事儿找你,”张小凤刚刚红了一下的脸,瞬即又白了,“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这样说?”我有些纳闷。
“你被人打了,我没去看你……”张小凤欲言又止,局促地瞅了瞅甄月光。
“你就直接说得了!”甄月光推了张小凤一把。
“我怕大哥骂我……”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手机在裤兜里响,估计又是胡铁锚,我急了,“不说我可走了,没时间陪你唠叨。”
张小凤往这边凑了凑,踩了地雷似的又退了回去:“我……李大哥,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呢。你能不能先不去上班,我跟你回家好好说说?”我转身就走。甄月光拉我,没拉住,扯着嗓子喊:“晚上早点儿回家,我来跟你说!”我没有回头,老子哪有时间陪你们这些娘们儿闲扯?老子今晚要去吃大席呢……估计张小凤没有什么大事儿,不就是想要租我的房子嘛,编个理由感动我呢。
从电梯望下去,张小凤跟甄月光还站在那里,零星下落的雪花让她们的背影看上去很是虚幻。
甄月光也真够可以的,你想帮张小凤,怎么不把你的房子租给她?你赖在娘家好几年了……
走出电梯,我的手机还在响,抬头看见胡铁锚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可是他的手里没有手机。
看样子这个电话不是他打得……谁找我呢?这么着急。
趁胡铁锚还没看见我,我贴着墙根拐到墙角,匆匆接起了电话,里面是甄七的声音:“二哥,大伟想跟你说句话。”
那次后脑勺挨酒瓶子的阴影还在,我不想跟他说话,故意装作很忙,大口地喘气:“我在仓库发货,有什么话你直接告诉我。”
话筒里传出一个陌生而又低沉的声音:“剁一只手,两万。”
我一下子懵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个声音很沉稳,隐隐冒出一丝煞气,“我从来不白给人当枪使。”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能详细点儿说吗?”
“二哥,你听我说,”这个声音是甄七的,嗓音发颤,“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些有点儿水分……那什么,刚才我跟大伟谈话,他有点儿不冷静……咳!我还是不跟你罗嗦了。大伟说,他既然出手,就不可能让傻彬过好这个年了,要砸就砸他个‘拿血管’的。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效果,我替你说,要傻彬的一只手。他直接让你跟他说话,这不就……二哥,你别管了,一切有我。好了,暂时就这事儿,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挂电话了,正忙着呢……还有,如果事情顺利,我给你打电话汇报,不顺利的话我暂时就不跟你联系了。”
“你把手机给大伟,我来跟他说。”我感觉头皮发麻,老子又没求你,你凭什么这样跟老子说话?
“别说了,有我。”甄七直接挂了电话。
再打,甄七关机了,搞得我直想从电话那头揪他出来暴打一顿,妈的,你这不是害我嘛!
我有些担心,万一这俩家伙真的把傻彬的手砍下来,备不住警察会找我,毕竟事情是由我引起的。
倚着墙面喘了一阵气,我稍稍宽了一下心,不怕,我又没安排他们去砍人,出了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走出拐角,胡铁锚正往这边跑,一下子跟我撞了个满怀,倒退两步,大嘴咧得气死蛤蟆:“李大柱,你到底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我一边收拾撒落一地的营养品,一边解释:“我真的有事儿,我妈病得厉害,我想买点儿东西过去看她,你又打电话催……”
胡铁锚一把拎起了我:“家里有事儿我理解,可这不是迟到的理由!你知道不?刚才老总过来找你,你不在,他发火了!”
老总找我?我有些紧张:“他没说什么事情?”
胡铁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了!要开除你……你先告诉我,上次老钱来,你给他送行的时候都做过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是不是老钱跟老总说过什么?”胡铁锚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没错,老钱给老总打来电话,说你安排黑社会的人敲诈他。”“胡主任……不,胡……姐夫,”我慌不择言,“你是知道我的,我一个老实人,怎么可能去敲诈别人?我不过就是威胁他,如果不把欠咱们公司的钱还上,我就不让他离开……你还不知道老钱那副德性?他本来想赖帐,被我这么一吓唬,他就把钱给了,然后心理不平衡……算了,你还是先说说,老总是怎么说的吧,要死要活,我认命了。”
“你呀……”胡铁锚从我的眼睛上把目光移开,叹口气说,“我帮你搪塞过去了,就是按你刚才这个意思说的。”
“老总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注意点儿工作作风,别让人抓住把柄,不然公司形象就毁了……”
“明白了,明白了,”我连连作揖,“姐夫,咱们不愧是亲戚!行,以后看我的,坚决不给你惹是非了。”
“不过你也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听老总的意思是,老钱好像还提到你花了公司的钱。”
“胡说八道,”我开始心虚,“不就一万块钱嘛,那是老钱花的,名义上是招待我……”
“你承认有这事儿了?”胡铁锚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光。
“我承认,”我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索性一跺脚,“行,这钱从我的工资里扣好了。”
“这么简单?”胡铁锚冷笑一声,“往小处说,这叫挪用公款,往大处说,这叫贪污你知道不?翻动起来是要坐牢的!”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拿大**吓唬小孩儿是吧?老子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事儿就算是较起真来,顶多就是开除我,然后让我赔钱,哪有坐牢那么凶险?不过,开除这码事儿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小事儿,我得小心着点儿:“姐夫,反正你也不想让我出事儿是吧?”
胡铁锚嘬了一下牙花子:“那得看是什么事儿了。好啦,先回去上班吧,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汇报。”
我收拾好保健品,顺手拿出一罐奶粉递给胡铁锚。
胡铁锚看都没看,抓过去,猛地掖在大衣里面:“奶粉以后还是少喝点儿好,三聚氰胺要人命呢。”
我断定是甄七这个混蛋敲诈老钱了,他肯定拿了老钱不少钱,感觉不过瘾,又在电话里骚扰人家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万一老钱被逼急了,不但是找我们老总,连警察都有可能找呢。
看看胡铁锚不见了,我重新摸出手机,开始拨老钱的电话,半天没有反应,估计老家伙这是不想接我的电话了。
以后换个号码再打吧……我悬空着心进了办公室,脚下就像踩着棉花。
朱三在电脑旁噼里啪啦地打字。我搁下营养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三儿,又跟倩倩聊着呢?”
朱三不抬头:“换了,这次不是倩倩了,是岚岚……”猛地回过头来,“呦,李哥!怎么是你呀……我还以为你被警察请去喝茶了呢。你不知道,刚才玻璃猫在这里发羊角疯了,说你道德败坏,目无法纪,贪污盗窃……”“我都知道了,”我推他的脑袋一把,坐下,讪讪地摇了一下头,“胡主任很记仇呢,因为当初咱们合计着说老钱那事儿是他催促的。”“李哥别瞎联系啊,我什么时候还跟你合计过这事儿?”朱三装傻充愣,“当初你跟我说过这事儿不假,可我不是跟你说明了嘛……”见我有些恼火,朱三摇着手笑,“拉倒吧拉倒吧,那事儿过去了。”
我点上一根烟,忽地冲他喷了一口:“少来这套!哥哥将来失业了,凶手就有你。”
朱三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儿,横一下脖子,说:“你会失业?不可能吧,你现在是胡主任的妹夫。”
我一怔,这小子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他是怎么知道的?想起以前对他说过的那些关于瞧不起潘彩玲的话,我的脸有些发烫:“玻璃猫跟你说了不少吧?”朱三点点头:“嗯,不少。说你交了桃花运呢……”眼睛忽然一亮,“你跟潘小姐上床了吧?得……这事儿不该咱问。刚才胡铁锚在这里骂够了你,又骂他的表妹,说他表妹过河拆桥,回家收拾东西要搬到你哪儿去住,连声招呼都不打。李哥,我怎么觉得潘小姐跟胡铁锚的关系很不一般呢……胡铁锚说到她的时候,粗脖子黑脸的,像诈尸。别怕,这几天我帮你打听打听这事儿,没准儿……”
“关了吧,”我拍了一下桌子,“你是嫉妒了吧?”心想,胡铁锚的家伙什儿连自己的老婆都伺候不了,怎么有可能。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好个屁,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
“早解决了,”朱三摸一把脸,冲我嘿嘿地笑,“我跟岚岚谈上了……这就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一枝红杏出墙来。”
“岚岚是谁?”这个名字挺熟悉,好像是我们公司那个打扮得像伊斯兰少女的姑娘。
“什么脑子呀……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你听不出来?咱们楼下的,纪晓岚!”
果然让我猜对了。看着朱三那张蜥蜴一般尖瘦细长疙疙瘩瘩的脸,我心想,这真是草鞋底日蝎虎,一物制一物,这俩人也真够般配的。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将来上了床,肯定很有喜剧效果。我说:“纪晓岚那姑娘挺不错的,你有福啊。还记得有一次我跟她开玩笑,她要跟我拼命那事儿吗?据此可想,这个姑娘很纯洁……”忽然想起舒梅,我的心一抽,茫然叹道,“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朱三不明白我的意思,跟着说:“对,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我跟着他胡扯:“裆底下夹个碗,走遍天下有人管,裆底下夹根棍,走遍天下无人问。”
朱三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好像以为我在揶揄纪晓岚,喃喃自语:“王子追求灰姑娘,吃尽苦头,可是万一追到手的是个巫婆呢?”
还有自比王子的?我忍不住笑了:“那你就别追求了,忍着,河沟里的王八都那样。”
说完,我的身上感觉冷,老子当了好几年王八呢……李晶晶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想到李晶晶,我不由得想起了不知在哪本书上读来的一段话:男人在征服世界时,最容易忽略的就是女人的能耐和智商。男人普遍以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不言而喻的,在他们眼里,女人除了身体比较有吸引力之外,其他都令人不屑。但很多情况下,给男人带来最大烦恼的却又总是女人,导致男人阴沟里翻船的还是女人。这话简直太对了,当初我就是因为看大了李晶晶的相貌,看小了她的能耐和智商才导致阴沟翻船的。所以我说,男人们啊,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的那颗脑袋,一个只盯着女人相貌过日子的男人,很可能要被这个女人掌嘴。
那么我算不算是被舒梅也掌了嘴呢?我的脑子又开始迷糊……
婚姻最大的好处是它教会了男人需要忍耐、退让、接受和改变。我觉得离婚后的这几年我改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现在,我基本上接纳了潘彩玲,只是偶尔在心里思念一下刚刚逝去的那段情感……快要过年了,舒梅这个年会在哪里过呢?
我不能想象一对孤儿寡母在外面过年会是一种什么样子,欢乐,悲伤,相拥而泣?
回忆是捉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短暂的总是浪漫……
手机响了。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莫非是舒梅来了电话?抓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号码,我登时有一种吃了大亏的感觉——是刘朝九这个死了没埋的。“兄弟,我很苦闷,想找你聊聊……”刘朝九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我又走了一段弯路。”
看来那天我猜得没错,刘朝九跟花枝俏的关系一定是出现了问题。
我说,我在上班,晚上还有事儿,有什么话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刘朝九哼唧半晌,喃喃地说:“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这家伙又开始卖弄学问,我打断他道:“是不是最近的爱情生活不太美满,跟小花吵架了?”
刘朝九“嗯”了一声:“不过没吵起来。两个感情都敏感的人生活在一起,很难发生像泼妇骂街那样争吵,不满都是以不易察觉的形式表达出来的。我跟小花就是这样的。她很难伺候呢……也许你会说,你是个男人,让着点儿女人怎么了?让着女人才能证明你爱她。这话不对啊,反过来理解,女人怎么证明她也爱着男人?所以还是那个理儿,爱是相互的,没人天生要伺候你,你还真以为你是仙女下凡?”
这家伙又开始胡言乱语,我不耐烦地问:“因为什么闹不愉快了?不会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吧?”
刘朝九绕着弯儿说:“我现在的日子活脱脱是两个状态,上班的时候很神气,上床的时候很神经。”
“哈,老二又不争气了?”
“差不多……现在我是四十一岁的人儿,八十一岁的鸡鸡……”
“不怕,那是出了过头力的原因,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莎士比亚说,**纵然是嫁给了纯洁的天使也会眷恋着尘世的污垢。”
我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小花也……”“别乱说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朝九高声喊道,“我只不过是打了个比方!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这样怀疑过,她太那什么了……最后我打消了这个顾虑,算了,既然跟人家一起住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可是后来……唉!你想,我在外面劳累了一天,下班回家,开饭了,可是面对的是一堆干巴巴的馒头,就算很饿,也会愁眉不展,就算想象着眼前还有一盘香喷喷的红烧肉,也白搭,口水解决不了现实问题,但是给你一块咸菜,你一定会吃完这顿饭,这一点毫无疑问。这几天,她简直快要赶上王莲芝了,除了忙碌着干她的安利,就是忙碌着琢磨我。一开始还好,无非是唠叨唠叨,后来就变本加厉加印花税,动辄大闹,不理她,她就装死,一口气上不来,瘫在地上,口吐白沫,装得比真死还像。现在我搞明白了,这个女人跟王莲芝一个德行,怀疑我在外面有人呢……”
我听得心烦,直接插话:“和着你是在埋怨我帮你介绍了一个泼妇?”
刘朝九不正面回答,继续絮叨:“这个女人太好强了,是别人的错,她态度强硬,是自己的错她同样也态度强硬。这样的女人很令人头疼啊……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坚强,什么时候该示弱。好强应该对外人,对爱你的人这么好强你还要不要他爱你啊?”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闹别扭的?”
“钱,就是一个钱字!”
“嫌你穷,还是嫌你不给她钱花?”
“两方面都有!她想找个现成的大款呢,我不是。唉,钱是男人的血和胆啊……”
“她不是早就知道你的经济状况吗?”
“怪我,怪我呀……刚接触她的时候,我吹过牛……娘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男人和女人一样,内心都充满了贪欲,尤其是女人,更他妈善于异想天开,梦想天上掉馅饼,出门撞金砖。女人发现,完全用男人的钱是一件幸福的事儿。你还是早点儿计划找根钓竿,别急着找冰库吧,冰库里有吃不完的鱼,但是不新鲜啊。我诅咒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婚姻,还要捍卫仅存的自尊来保持镇静……”
刘朝九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摇摇头,轻轻挂了电话。
刘朝九似乎知道我不喜欢听他罗嗦,再也没有往这边打电话,空气一时非常沉闷。
朱三一直在听我们俩的对话,不时嘿嘿一声,貌似他已经参透了爱的真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