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办事的效率很高，在韩垒等人离开宋府后不久，就已经将几大车的甲胄运送到了东城门屯兵所的军营外，待指挥着士兵将这些甲胄搬运进营地后，韩垒从刺史府的传讯人口中得到了一个还算安慰的消息，张轨派亲信前来告诉他，明日清晨张轨将亲自送一百具铁甲至东门。
在城门下的屯兵所的一间不大的厅房内，借着有些昏暗的烛火，韩垒和宋策正对着一张简易的姑臧城的地图比画着，时不时还小声的争论几句。
“明日一早张公的一百具铁甲运来后我们就大概可以装备起四百余人真正的重步兵，这些人将会是明日的主要战力，我们现在该担心的问题是这些人能不能顶住鲜卑人的凌厉攻势，长略兄怎么看？”
韩垒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这些人都是刚训练几个月的新募兵，从没上过战阵，如今却要以如此之寡的人数去抵挡数以百倍的敌军，换成谁都会忧心冲冲,而旁边宋策的精神显然也没有集中在这里，从宋府出来以后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每次都要韩垒重复或者提高声音才能将他从沉默的状态中给拉回来。
果然，这次也是一样，在韩垒提高声音又重复问了一次，宋策才反映过来：“东游刚才说什么来着？”
韩垒无奈的摇摇头道：“长略兄如果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吧，明天一早我去叫你，你在这里这样陪我耗着也不是什么办法。”
宋策低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心绪不宁，不过现在就算让他去休息估计他也会彻夜难眠：“策今日精神不佳，还请东游多多见谅，不过现在我心里很乱，估计也难以入睡，唉，也罢，我就不打扰东游了，告辞。”
望着宋策消失在厅外，韩垒也谈了口气，他猜到今天晚上宋策的情绪不佳大概与宋策前几天的失恋有关，因为宋策的情绪从宋茹对他说的那句话后就很低落，看起来宋策还真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些想法抛在了脑后，现在对他最重要的就是明天的战斗，而他现在要想的问题还很多，时间也很紧迫，他只有一个半夜的时间去准备。
先是六百重步兵肯定是要全部出阵的，可是总共只有四百具铁甲，也就是说有两百人不得不穿上防御次于铁甲的熟牛皮甲出战，而这些铁甲该怎么分配才能最为合理，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然后就是刚才他所担心的问题，这批士卒都是新招募的流民兵，平日里从未与人撕杀过，更何况这是生死相搏的战场，新兵上战场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所以明早出兵时还要想个办法提升士兵的士气，稳定这些士兵的军心，让他们不至于上阵先怯。
对着跳动的烛火思索良久，韩垒在心里慢慢有了主意，看来首先要准备的是一个战前的动员会……
天空泛起鱼白肚的时候，屯兵所的校场内六百余名士卒已经列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着出征的命令，从第一天进军营起他们就知道这一天将会到来，不过这一天真到来的时候，大多数的人的眼中还是能看到恐惧，毕竟他们原来只是些会使用农具的农夫，而现在他们却要转变成一个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士兵，这还是宋策按照韩垒的规划在这些士兵中进行了思想控制后的结果，不然的话这些士兵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强大敌人时，估计就会马上哗变。
校场旁边的一个木制高台上，宋策脸色憔悴而煞白，一夜未睡的他和旁边的韩垒都将下面这些人眼中那一丝惧意看在眼里。
韩垒走到了木台前面，用他那并不高昂的声音开始在木台上鼓动着下面六百重步兵的斗志。
“诸位弟兄，今日就是我等踏上战场之日，可能你们会问我为什么我们要上战场，要去战斗，要去撕杀，要去拼命，我可以告诉你们，因为我们是军人，是当兵的，当兵的就应该要上战场。我知道你们刚成为新兵不久，在此之前你们曾经是农夫、牧民或者奴隶，但是你们在这里加入了凉州军，既然选择了从军，那么就应该一切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职责……”
“我知道在场诸位弟兄中有自秦州、雍州逃难而来的的，也有自并州、幽州流离失所而来的，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战乱！战乱让你们失去了曾经的家园，失去了曾经的妻子、兄弟、朋友，所以你们离开战争爆发的地方，希望找到一个安定，远离战乱的地方重新生活，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于是你们历经磨难，吃尽痛苦，来到了凉州这一片安宁的乐土……”
“可是现在，凉州也不太平了，因为鲜卑人来了，拿着他们的屠刀，骑着他们的战马。这些外域蛮族又要将战火烧到这里，你们千辛万苦才到达的安宁之地，他们不是路过凉州打酱油的，他们是来杀死你们，把你们的家当抢劫一空，然后一把火烧掉你们的房子，然后你们就又没有了家，没有了命，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没有了，你们已经无路可退……”
“你们现在是士兵了，就要以保家为国为责任，什么是责任，就是不让这些鲜卑蛮子们杀我们的族人，抢我们的粮食、财物，烧毁我们的家园，然后把我们抓去当作奴隶，对，你们现在可以对他们说不，因为你们是军人了，你们手里也握着刀，他们要来屠杀我们该怎么办？跟他们干！将他们打出凉州，让他们这些蛮夷滚回大漠去……”
“你们或许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蛮夷很多，没错，是我们的十倍、百倍，那又如何？我们背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亲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倒不如放手一搏，杀出一片天地……虽然我们人数比不上蛮夷，但是我们却有锋利的刀枪，无法穿透的铁甲，这些今天我们都将会装备上，我们武装到牙齿，他们杀不死我们，我们却可以轻松的将他们送上黄泉路……”
“铁石，试剑！”
韩垒的亲卫队长铁石拔出身上的斩马剑，一下将校场旁边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从中间齐整的破开，锐利非常。
“铁石，试甲！”
铁石提着那把锋利的斩马剑走到一个套着锁子甲的木桩边，一剑辟下，只听见“铛”的一声，几点火星飞出，甲未破，剑锋已被弹开。
下面的士兵看着铁石的表演目瞪口呆的，神情都开始激动起来。
韩垒大吼起来：“看到了吗？这些就是你们今天要握在手里的武器和穿在身上的铁甲！你们今天将不可战胜，我凉州军必胜！”
“凉州军必胜！”下面的士兵也开始欢呼雷动，恐惧早已经不知道被赶到那里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