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捞马儿?”
“你知道马儿都干了什么吗?”
“你专为这事而来?那服务员跟你说了?”我记得,问过那服务员铜山看守所在哪儿。
大概马儿犯事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
“是的,我问了。我想告诉你,他不值得你这样做。我知道你确实回来了,真不敢相信是为马儿而回来。”她的表情很难捉摸。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捞他呢?也许,我只是去看望他呢?”我还是有些懵。
“你莫名其妙又突然消失这么久,再突然出现,难道只是为了看望一个朋友?再说,我问小莲了,她都告诉我了。”她很不屑地说。
“呵呵,你真了不起,看起来,似乎很能耐很能耐,不是吗?”我有些烦她这样的口气了。
“你这样是助纣为虐!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进局子的吗?”
“局子?很地道的说法。那么,你来告诉我,他为什么进局子呢?”我故意这样问她。
“他害惨了很多人。”
“我知道,小莲说了,可这不妨碍我捞他。”
“什么?小莲说了?她个姑娘家知道什么啊?你知道吗?马儿开劳务公司这几年,糟蹋了多少年轻姑娘?”
“糟蹋姑娘?”
接着,我的头有些大,脑子错乱得很。
刘月告诉我,马儿借开劳务公司的机会,见着漂亮姑娘,就花言巧语,辅以各种欺骗手段,最后把人姑娘给糟蹋了。那些姑娘,当时信以为真,后来发现不对,才后悔不已。有个姑娘说要去告发他,结果被他找人威胁,姑娘全家都跟着东躲西藏。
“那是他以前吧?难道他现在也是这样吗?再说,他这次可不是因为玩弄姑娘才进去的。”
“以前怎么了?以前就该忘记?他那是罪有应得。”她说话时,像跟马儿有仇一样,眼睛里,都是恨恨的东西。
我问:“你是说,你忘不了从前,虽然跟你毫无关系?”
她说:“可以这么说吧,但是,并不是跟我毫无关系。”
我问:“跟你有关系?难道——”
她没容我说完:“是的,周吉死后,他骚扰过我,所以我转让了酒吧,才开了这家宾馆。”
说完,她走到窗户边,一伸手,拉开了整个窗帘。秋日正午的太阳照射进来,居然让我觉得有些刺眼。
这时,隔壁传来床板的晃荡声,“咯吱咯吱”着。接着,居然听到床板撞击墙壁的声音,重三下,轻两下,三三两两之后,又猛来一阵冲刺。很快,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细微的呻吟,似乎从墙壁里渗过来。
“呵呵,刘月,这算骚扰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真他妈过分,大白天都那么干事儿!”刘月转过头,朝墙壁那儿骂了一句,只是没有转身。
我盯着她被职业装紧紧包裹的后背看了看,并没有继续向下猥琐:“你说的事情,让我考虑下,可以吗?现在,我饿了,想吃饭。”
刘月这才转过身来,然后跟我说:“你别傻了,马儿不值得你那么做。好了,我走了,饭菜,我马上让人送上来。”
目送她的身影,我感觉很累。有些事情,我实在分不清楚真伪,搞不清楚该信谁——马儿骚扰过刘月?我是要去捞这样一个混蛋?
然而,我只能信自己的心脏:什么是好人,对我好的,他就是好人。马儿让我感动过,那么,这种感动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好呢?
那么,就继续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某些人身上的某些缺陷,是客观存在的,弥补它,很难很难。比如懦弱,通俗说法叫胆子小。你胆子小,想变成胆子大的那种,怎么办呢?一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
我有个朋友,人高马大,落腮胡子,并且满脸凶相,人一看就会觉得他不是流氓,就是土匪。偏偏他不是,而且胆子特别小。
有多小吧,可以举个例子。
倘若半夜,你让他起来去趟卫生间,那绝对是吓唬他,而且情形很恶劣。因为你若真那样了,那么后半夜,他只能在黑暗里,忍受着恐惧的折磨。
为什么呢?因为之后,他的脑海里,便全是妖怪的影子,没有办法阻止。所以,他宁可被尿憋死、涨漏了,也不会半夜起来去卫生间。
“我他妈的就是胆子小,没办法,天生的。”白天时,他就这么跟我说过。
而且,你根本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个模样,跟胆子小联系起来,那也是一种矛盾冲突。
而我身上固有的缺陷,绝对不是胆子小那么简单。它是一种庞大而复杂的懦弱,长期积累,霜打石磨,更难以弥补。
伟大的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伟大的话:一个人的懦弱,通常长在自己的后背,别人看得见,自己却看不见。
这位伟人的儿子,后来继承并发展了父亲的观点:一个能弥补自己缺陷的人,就是伟大的人。
对于这些话,我的理解是,全他妈的放屁!
依据一:我的懦弱,自己明明白白——别人看不见,自己却看得见。
依据二:后来,我确实战胜了自己的懦弱,可也没成伟大的人啊!
事实上,之后,我觉得自己快要成了魔——明明担心自己可能是在捞一个混蛋,却努力告戒自己:犹豫什么?这样的日子,还过得少吗?分不清楚对与错,没关系,坚持自己的就成。
所以,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刘月走后,宾馆服务员很快送来丰盛的饭菜。碗筷下面压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太让我觉得陌生了!
刚要吃饭时,隔壁又传来床板撞击墙壁的声音。我拿起手边的高脚杯,猛地砸了过去。马上,那声音消失了,一片安静。
之后,我给云拨了电话:“我需要一笔钱,救一个朋友——”
铜山看守所。
“马儿,听说你身上有张我们的合影,还在吗?我想看看。”
“在在在,胜哥。”他低头摸索自己的口袋。
他哆嗦着递给我。接过,果然是那次的合影。照片上的马儿,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一起开心地笑。
“马儿,你怎么知道我身世的?”我边看边问。
“刘月告诉我的,我——我——”他开始结巴。
“别说了,我问你,是我哥们吗?”
“是是——”
“那好,告诉我,想跟哥们出去吗?”
“我我——”
“别他妈结巴,看着我,直接告诉我!”我拍着桌子,站起来冲他喊。
一旁的卫兵,目不斜视,一动也不动。
“想,我想,我想跟哥们出去——”马儿也站起来,冲我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