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跟那些阴霾的日子算笔帐,到底夺走了多少我身旁的生命!
从那提醒我“得防范着敌人,也得防范着朋友,甚至包括自己的亲友”,最后完成人生最轻松的自由飞翔的头儿,到将摩托车技术玩到极致,却死于一场意外车祸的周吉,再到眼下捏着手机听到的噩耗。那是一种折断,就如一根日晒雨淋后的树枝,被折断,再丢进了火堆,最后化为灰烬。
如果向前推算,我还可以记忆起一个女孩。
那是在读小学时。女孩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喜欢穿着一件红布棉袄,一个人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也有会笑的时候,那是不多见的情形,一般都是在别人对她微笑后。
我很少见她在课间走动,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有时,我们在教室里玩一种叫“推纸”的游戏,她会从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站起来,然后垫着脚尖看。
直到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沉痛地告诉我们:我们班的某某同学,因为白血病而不幸去世了。我这才意识到,角落里的座位已经是空的了。同桌那还经常拖着鼻涕的小男孩,甚至侧过头来问我:“老师说的是谁呀?”
即使当时,女孩的不幸去世,也没给我造成多大的打击,而只让我形成一种深刻的意识——白血病很可怕,它可以夺走一个人的生命。除此,我还暗自觉得,在女孩生前,老师不应该把她的座位安排到那个孤独的角落里。
仅此而已。而现在呢?
对于这些耳闻目睹的死,我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不能承受。它让我感觉疲惫不堪,让我倍感窒息,让我无限恐惧。
后来,云说:“从你眼睛里,我看到了惊愕和恐惧,接着是忧伤,最后变成仇恨。我以为天都快要塌下来了,恨不能立即上去抢下电话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
是的,我惊愕,因为老陈死了,死于心脏彻底罢工了。
是的,我恐惧,因为他给我的印象总是笑呵呵。
是的,我忧伤,因为他是个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父亲。
是的,我仇恨,因为他不该死,正如小学时,那叫不上名字的女孩。
电话里,老余还告诉我:他死在收到法院那张传票后,而那张传票的主题是——离婚,和那个把他送进医院的儿媳。
“这孽子啊,真是个天下少有的畜生!”我记得,老余在电话里异常激动地这样说。
原来,他并没有改悔,一切都是我的主观想象。一个罪恶深重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间知道改悔呢?
“也许,这个家庭太不幸了,他的生命也太脆弱了,连上帝都帮不了他。”云很伤神地说。
车轮在向前,我支在车窗上发呆。
忽然,眼前闪过一个身影。
“云,看,是小邵。”我猛抬头,指着那身影。
“真的是她吗?哪儿呢?”云也紧张起来。
“是的,是她,不会错的,赶快把车开过去,追上她,快,快点儿。”我焦急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那纤细柔软的身影在人流中穿行着,速度很快。云急转车头,猛地将车飞出去,使我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扔出窗外。
近了,近了,那纤细柔软的背影。
“快点儿,云。”我焦急着。
云不说话,全力地扭摆着车。
“小邵,小邵——”我把整个上半身都伸出窗外,奋力地喊。
她应该可以听见,我等着她回头。天啊,小邵,我找你太辛苦了!一时间,我觉得辛酸异常,那些炼狱般的日子,统统浮现在脑海。
可是——
她并没有回头,而且在距离我们还有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快速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并迅速上车。接着,那出租车箭一样飞驰出去,像蛇一样在人群里弯曲游行。
那是猛然提速,像逃跑!
我愣了!
“我们追上去吗?”云也焦急地问。
她已经在换档,准备全力追赶。
“别急,我会追上的!”她的声音像在作保证,高亢得很。
“不,云,停车!”
“什么?不,我要追上她。”
“不,云,停车,我让你停车。”
“不,我要追上她,我能追上她。”
“不,停车,立即停车,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冲她咆哮着。
“你疯了?”
尖利的刹车声后,交警随即围上来。
“去你妈的!”我一拳砸在座位上。
“胜,你别这样,你这样疯狂会让我感觉害怕。”云盯着我的眼睛,脸上露出恐惧。
“云,你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你别这样,她或许一时想不通才——。”
“不。
“胜,你疯了,不要这样,我知道你难过。”
“不,告诉我,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永远不会!”
事实上,那天晚上,我和云做爱很疯狂。
事实上,那天晚上,云是哭着和我做完。
再见吧,一切的一切,那些挣扎徘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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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过去日子只能增加痛苦,如果不能埋葬那些痛苦的日子,那么就尝试让时间埋葬自己吧。
我会选一个绝佳的地方,然后慢慢埋葬自己的一切,自私、懦弱、愤懑、挣扎、煎熬,还有欲望和记忆。
哪个地方呢?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吧。
那里抬头大树参天,绿叶遮幕,低头满眼鲜花,一地草莓。那里空气芳香,呼吸一口都会醉。那里露珠会跳舞,群鸟会奏乐,枝丫会含笑,泥土会呼吸。那里的水流,潺潺缥缈,忽隐忽现。那里的阳光,温暖感人,丝丝入脾。那里的一切,澄澈透明,到处都是水蓝水蓝的眼睛,像珠玉,像宝石,像皓月。从那里放眼看去,心都会跟着飞起来,飘荡扶摇,美景尽收眼底。那里的群兽会说话,身着高贵的礼服,弯腰鞠躬:“欢迎你来到天使的世界!”
然而,这个拄着拐棍的苍颜白发老头,只让眼睛驻留了一秒,便继续往悄怆幽邃的森林深处蹒跚。他颤颤悠悠,无限落魄,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埋葬自己的墓地。
如果再回到从前
还是与你相恋
你是否会在乎永不永远
还是热恋以后
简短说声再见
那是他年轻时候喜欢的歌,而今落木萧萧,独自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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