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南北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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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去大嫂办公室时,听见她在电话里说:“你家三弟来了之后,那柜台几乎成了他看书读报的好地方了,营业额连续下滑。而且,柜台里老莫名其妙地少东西。你说,不是他偷的,还有谁敢?”

    我当时听了就特别恼火。

    我这才来几天啊,就营业额连续下滑,有那么严重吗?再说,很少有人来买,也不是我的错。我带些书报去看看,也不至于那么不入她眼吧?

    还有,她说我偷柜台东西。不错,我确实在前一天晚上临下班前,拿了柜台里的一盒避孕套,但总是有原因的,我可没有偷东西的习惯。

    那时,一个叫刘月的姑娘在电话里拼命催我,让我赶紧去她那里。考虑到去了之后可能要发生的情形,我决定带上一盒避孕套。可凑巧了,没能从口袋里摸出一分钱来。于是,我顺手拿了一盒,准备明天一早再把钱垫上去。因为拿的是避孕套,鉴于某种原因,交帐时也没想过要跟大嫂说一声。

    这不,我上来,就是要还上那盒避孕套钱。

    何况,什么叫老莫名其妙地少东西?难道我是个惯偷?

    所以,我在她办公室门口恼火异常——得了,走吧。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嫂觉得很奇怪,疑惑地问我:“三弟,怎么好好的突然不想干了呢?我刚才还告诉你大哥,说你干得不错呢!”

    她这么说时,我简单地笑笑说:“没什么,就不想干了。”

    其实,我后悔了。在临走前,真应该偷几个,和她那张着的嘴巴,口径差不多的玩意儿,然后全送给对面柜台的那漂亮小姑娘。

    想到这些,我不禁给大嫂投去了愤恨一眼。然而二嫂听大嫂那么一说,满不在乎地看着自己的红指甲:“别指望我,三弟又不是学医的。如果是学医的话,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他在医院找份工作。再说,她也不听我的,你们都知道。”

    见大家都不说话,她又继续故作惊讶地说:“啊?你们都不知道啊?哦,对了,爸该知道的。”

    父亲点了点头,很无奈。

    “咱家三弟啥都好,就是任性。就说上次给他介绍那姑娘吧,人刚大学毕业,光漂亮不说,家庭条件也不错。可他倒好,硬说人家眼睛小,看着别扭。结果弄得我在单位,都不好意思见人。”

    二嫂说完,朝我看了眼。

    她说的是事实,那个所谓漂亮的女大学生,我确实说过她眼睛小,很不喜欢。因为,她偶然一次见到我,就惊讶地捂嘴瞪眼喊:“哇,你就是艳惠大姐家的小三吧?真帅!”

    他大爷的,我怎么就成二嫂家的小三了呢?再说,我这模样就让她暴突着眼睛说帅,不是故意要隐瞒眼睛小的事实,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那眼睛,我描述下吧。

    见过狐狸的眼睛吗?没见过的,我介绍下,就是大家通常说的斗鸡眼。

    当然,我最烦她的不是因为眼睛,而是后来她每次一见我就问:“他们都说你特流氓,是真的吗?”

    要知道,那时的我,绝对不是一个流氓。

    “三弟,别光我们说,你也说说看,想要一份什么工作。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不管多难,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大哥说话了。

    “是啊,你也说说看,我还真没在意,都我们说了。”大嫂跟着说。

    父亲盯着我,很是着急。二嫂还在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这时,那个我从不正视的女人一脚跨进堂屋。

    “来,大家等会儿再说,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她边说,边把手里的托盘放下。

    热腾腾的茶被分别放置到每个人的面前。

    “咦,你二弟呢?”她问大哥。

    “在楼上睡觉呢。”

    这时,牛牛从楼梯上伸过脑袋来:“烦死了,呼噜声那么响。”

    大家一阵哄笑,也包括我。

    总体说来,那天的家庭会议,后来的气氛不错,也使我逐渐懂得要理解哥嫂们的难处。

    那女人给大家分发完茶之后,在大哥身边坐下来。她这一坐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一下发现——她被哥嫂们围在中间,相对处于桌子北面,而我和父亲紧靠在一起,相对处于桌子的南面——整个一南北谈判啊!

    “大嫂的苦衷和难处,我是知道一些的。眼下生意都不怎么好做,地方上哪个衙门不都得送些呢?何况,现在打点关系,数目小了,人家都看不上眼。牛牛最近转了学,每年都要花上好大一笔钱呐。”那女人无奈地说。

    她说“好大一笔钱呐”时,我注意到,她的嘴巴张得比桌子上的茶杯口还要大,而且似乎好不容易才合上。

    大嫂连连称是。

    大哥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二嫂马上停了磨指甲,朝那女人看了一眼。

    随即,那女人立即补充说:“二嫂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最近医院连续出了几起医疗事故,那些家属整天到她办公室吵吵,吓得她都不敢回家,一直都住我这里。”

    自然,两个媳妇儿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这个道理她非常明白。

    我有些想笑了。

    说实在,这情形就跟我想向他们伸手要钱似的。什么事儿嘛!

    再有,即使他们愿意给我找份工作,我还不愿意接受呢!真他妈的破事儿。

    可是,我并不想破坏这难得一次的家庭会议——怎么都是过年吧。

    所以,他们说完,我就笑笑,表示理解。后来,我干脆成了他们的托儿——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附和着点头,再附和着笑,使二嫂傻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家庭会议的内容发生根本性变化——大家开始一致表达对我现在工作的羡慕,很委婉地告戒我性格中存在的诸多缺陷,并恳切地希望我能把他们当作一家人,希望我以后在遇到困难时,首先要想到家里人。

    最能说的还要数大哥,他说:“三弟,今后高就了,发财了,可别忘记我们大家啊!”

    对我的举动表示不理解的,除了二嫂,还有父亲。整个家庭会议期间,他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但大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

    他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神情愈发僵硬。终于,他忍不住了。

    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下,他恨恨地朝我瞪了一眼,便起身往屋外走。

    那天,我破天荒地赶忙跟着他出去,刚出院子门,他猛地转过身来朝我吼:“滚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