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办法?
老实说,在马丽面前,我只是个稚嫩的毛头小子。她之所以愿意跟我说话,也许是因为我是小邵的男朋友,也许因为确实有要倾诉的愿望,反正不会指望能从我这里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我不是婚姻问题专家。何况,对于婚姻的理解,我最多停留在一知半解的阶段。
但我知道马丽已经做好与那个背叛她的丈夫同归于尽的打算,这让我感觉后怕,觉得有必要运用自己的一知半解,给她一番劝慰,以避免一场婚姻悲剧,虽然我还毫无把握。如果劝慰无效,那就作罢,随他们去好了。我想,最悲哀的结局,也是他们该有的惩罚。唯一让我觉得有些不妥的,只是那孩子。
私下里,我虽然觉得那男人真他妈不算东西,但是马丽也好不到哪里去。暴露的和未暴露的偷情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无非就是你被别人的老公玩,他玩别人的老婆。那么,你和那老师幽会缠绵,也该想到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老公和那女人身上。我是说,偷情者应该不怕背叛,或者有遭遇背叛的心理承受力。
可我们很多人却“己所不欲,偏施于人”,我可以放火,你不允许点灯。在这种低层次的自以为是心态下,痛苦岂不是罪有应得?
但是眼下,我可不能这么说,因为小邵说我是个男人,得替马丽想想办法。所以,我得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再装出一副努力想办法的样子。
需要强调的是,那时,我不停地会想到自己,想到和云的偷情,想到自己对小邵的背叛。也许,我和马丽一样——属于没有暴露在阳光下的丑恶灵魂。
“或许,你可以尝试退一步,为孩子想想。”在小邵期待的眼神下,我终于说话了。
“孩子?”马丽问,“难道他该有一个令他感到耻辱的父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需要跳出目前的屈辱和仇恨,然后为自己的孩子好好想想。他需要母亲,也需要父亲,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父母。你们这样下去,把自己变成了魔鬼,也会使孩子走向毁灭。我是说,鱼死网破或同归于尽,完蛋的不只是你们,还有这个家,以及这个无辜的孩子。而你们的孩子,聪明可爱,招人喜欢。”
我跟那孩子玩过几次。
小邵以前经常把那小家伙带回家,说马丽去打牌了,所以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带回来。
小家伙约莫六七岁,长着一双大眼睛,浑身胖乎乎的,说话特逗。
有一次,他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邵阿姨吗?”
“为什么?”
“因为她总喜欢给我买玩具。”
“你的意思是——”我笑。
然后,他一下跳将过来,一脸神秘地拉着我的耳朵说:“我想要一个战斗陀螺,看你表现啦。”
说完,我们相互掐着彼此的腰哈哈笑。
结果可想而知,他得到了战斗陀螺,而我得到了用战斗陀螺换来的赞誉——你比小邵阿姨还要漂亮。
想到这里,我把这些关于孩子的事情都讲给马丽听,小邵也连连点头。
我的叙述大概很生动,因为小邵的眼泪居然下来——她拿起桌上的纸巾,使劲儿往眼睛里揉。
而马丽无动于衷。
她又点燃一支烟,然后很冷酷地说:“我顾不上这些。”
“真的顾不上了吗?你的眼神为什么有些慌乱?”我追问马丽。
事实上,我没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慌乱。
“那他为什么不去想想孩子?我问你,他算个男人吗?他有良心吗?他还记得是谁帮他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了?他当着那婊子的面,把我踩在脚底下,我算什么?难道他不是畜生吗?”
“不,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在为他开脱,更不会为他的野蛮辩护。你想想,他疯了,不管不顾了,你也这样下去,那么这个家就彻底毁灭了。”
小邵也忍不住了:“是啊,丽姐,也许他说得对,我们不为别人想,也不为自己想,但一定要为孩子想想。”
于是,我继续发表对婚姻的演讲。
“在婚姻的世界里,有时我们不能只为自己活,因为还有孩子。如果他偏继续要无知和愚昧下去,那么由他去好了。上帝也许正在打盹,并不知情。但你要相信,命运会给你一个公道。倘若你们坚持这样鱼死网破地缠斗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解气吗?那么,我可以断定——你们失去的,将令你们遗憾到终老。停止吧,所有的怨恨,只为孩子。”
我一口气地说下去,甚至引用了在书里读到的一些观点。
再看马丽时,我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公——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伤痕累累,那勒痕和淤青还未消退,怎能再要求她做到忍气吞声的退让呢?
这本来就不公平。
和谐的表象,是不能以弱势向强势交出自尊为代价来换取的。我能感觉到,马丽之所以要破釜沉舟般置她老公于死地,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丧失了作为妻子最起码的自尊,尤其是在她恨之入骨的情敌面前。
但人性是矛盾的,有时你不知道它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换句话说,当你觉得可能时,它会用事实告诉你不可能,当你觉得根本不可能时,它反而将事实变成可能。
而那天的马丽正是如此。
我以为她根本不可能理会我的这番演讲,可是她却让我看到了可能的迹象——她把整个脸都捂在手心里,再垂下头去,陷入沉思,时不时还拼命摇头。
我和小邵对了下眼,然后等待她的态度。
终于,她开口说话了:“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能只想着为自己活。但我需要时间,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是的,我不能没有儿子,而他也不能没有我。”
她掐了烟,对着小邵说:“谢谢你小邵。”
马丽笑了笑,还是有些凄凉。
“不要说谢啊,丽姐。你准备怎么办呢?”小邵问。
“我也不知道,得好好想想。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我插句嘴:“或许,你该找他谈一次,开诚布公地谈,看看他到底想怎样。如果他只是一时糊涂而昏了头,并且表示知错,那么一切好商量;如果执迷不悟,执意而为,那么只好另当别论,再作其他打算。反正,你该给这个家一个机会,而不是他。”
也许,我说的某句话又刺激到她的自尊了,马丽又要固执起来。
“呵呵——你真是太可爱了,”她竟然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勉强,“好商量?我实在无法想像该怎么跟他商量!他对我这么狠,几乎要勒死我,就一个知错完事了?知道吗?今天是第二次了,他居然想掐死我。但他是个懦弱的浑蛋,他不敢。或许,他以为这样可以让我感到害怕,然后任他为所欲为。但他错了!我根本不会怕他,他吓不倒我。我还有个问题,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这一切吗?”
“小邵,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我故意把问题抛给小邵。
“我——”小邵支吾。
“随便说,我不会在意的。”马丽鼓励说。
“很遗憾,可能我也无法做到原谅。”说完,小邵像犯错似的低下头去。
这就是我可爱的小邵,有时根本就不动脑子。记得吗?我说过她是个纯粹的姑娘,纯粹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要知道,我们正在努力阻止一幕悲剧,那么无论如何感同身受,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因为,目前的情形需要善意的谎言。
把问题抛给小邵,我自有目的,算是一种试探吧——在心情与理智的矛盾下,她到底会选择什么。
可能,我太想知道将来的某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结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