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福之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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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去苏州的头天晚上,傅嫣红把一个包有一百多两散碎银子的布包递给赵玉林埋怨道:“虽说月儿家困难需要帮衬一下,可是你对她家也太上心了,有点现成的银子你都送给了她,这到头来还得我给你筹措路费。”赵玉林先是推辞不要,傅嫣红便说道:“你就拿着吧,这常言道:‘穷家富路’,出远门身上怎么能不带一点银子呢?虽说你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可是万一急用时却找不到能兑换银子的钱庄你不就抓瞎了吗?都说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当年秦琼落难还有匹马可卖,你要是没钱用了卖什么?难道把自己给卖了?我可是舍不得把你给卖了。”

    赵玉林听着傅嫣红似关心似数落的话,心里是既感激又愧疚。他感激的是傅嫣红对自己是如此的体贴入微,他愧疚的是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自己也已经瞒着傅嫣红给了月儿,这一给一送自己实在是有愧于傅嫣红。唉!谁让自己的这两个女人一个穷一个富了呢,自己只能在中间调剂一下了。

    早上赵玉林来到了知府大人的府衙门前,门前已经停靠了两辆马车。知府大人对赵玉林说道:“赵先生,本官的二夫人就托付给你了!”赵玉林赶紧说道:“大人请放心,有我赵玉林在,决不会让夫人损伤毫发!”二夫人抱着小公子和一个丫环坐在头辆车里,由那个叫老六的赶着车;后辆车由知府大人的一个差人赶着,车上装着的是一些个大小箱子,赵玉林也坐在了这辆车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城门往南驶去。

    一路无话,赵玉林护送着知府大人的二夫人快马加鞭、晓行夜宿朝着苏州城而来。十余日后,赵玉林一行便来到了苏州城。到了苏州城后,二夫人让赵玉林住到她娘家里,赵玉林婉言谢绝了,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白天闲暇无事,赵玉林便逛起了苏州城来。

    苏州建城于公元前514年,吴王夫差的父亲阖闾命楚国的叛将伍子胥建阖闾城,后来这里成了吴国的都城,至今还保留着许多有关西施、伍子胥等的古迹。苏州自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始定名为苏州,以城西南的姑苏山得名并沿称至今。苏州位于富庶的长江三角洲的中心,东邻上海,西抱太湖,南临浙江,北枕长江,是中国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这里素来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闻名天下,有“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美称。苏州既有园林之美,又有山水之胜,加上文人墨客题咏吟唱,使苏州成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天堂”。

    赵玉林不逛苏州城则已,一逛才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狭隘。先不要说苏州的商业是如何的行业众多,就单说布料这一行吧,这里不仅仅出产丝绸,同时还有大量的外国洋布涌入。从今后发展的势头上看,洋布会越来越多地充斥着布料市场。除此之外,赵玉林发现经营茶叶也是一个不错的行业,因为从古至今茶叶都是人们生活中的一种常用品。鸦片战争以前,大清对外贸易的巨额顺差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茶叶的出口。

    考察了几天以后,赵玉林的心里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认识到无论是做什么生意,一是要有本钱,二是要懂门道——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嘛。而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一步一步地来,切莫操之过急,否则就有前功尽弃、蚀本负债的可能。另外赵玉林还意识到搞事业就得需要人手,以前师父多次给自己讲述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的道理。像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显然是势单力薄、难以应对,自己今后还要多多地物色一些帮手。那天在月儿家赵玉林说以后要把铁头也带过去,就是赵玉林这种想法的一个雏形。

    这天赵玉林正在观赏苏州的虎丘景致,旁边一个蓄着山羊胡摆摊算卦的老者叫住了他:“年轻人,算上一卦吧?”赵玉林打量了一下这位算卦的老者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这等东西。”“这位少爷,我给你算卦并非是要挣你的卦钱,我是看你相貌不凡才想给你算上一卦,你不用给我卦钱。”赵玉林见这位老者如此之说于是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妨听听你都能说上些什么。”

    老者端详着赵玉林的脸庞说道:“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乃是富贵之相。另外常言说得好,这‘人中长一寸,寿高过百岁。’少爷人中颇长,应该是长寿之人。来,少爷,让我再看看你的手相。”这位老者翻看着赵玉林的掌心又接着说道:“没错,少爷就是那大富大贵之人。不止如此,少爷来钱极为容易,且多有贵人相帮。咦?……”说到这儿,这位老者不禁抬头又打量起了赵玉林。赵玉林见状赶紧问道:“怎么了,老先生?”老者看罢不由得颔首笑道:“从手相上看,少爷一生家丁兴旺、子孙满堂,而且是粉艳众多,饱享艳福……”“这……”赵玉林被这位老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很快便联想起了傅嫣红和月儿,特别是那个月儿,为了要嫁给自己居然以死来相求。此时,赵玉林对这位老者的话开始有些相信起来。

    接下来那个老者说道:“少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再测算一下八字?”赵玉林想了想便告诉了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只见老者一边捏着手指掐算着一边点着头,末了说道:“少爷的八字的确是富贵之人,只是略有一点不妥……”赵玉林听后心里一紧赶紧问道:“有什么不妥,请老先生尽管直言。”“少爷的命过于强硬,有克父母之嫌,少爷的父母怕是已经不在了吧?……”

    “胡说!我怎么会克自己的父母?”赵玉林听后不由得恼怒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看来是老朽算错了。”老者连连向赵玉林赔礼。见老者向自己道歉,赵玉林的气色又缓和了下来:“老先生,你没有算错,我爹娘的确是早死了,但怎么会是我克死的呢?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不是什么少爷。”老者听后叹了一口气道:“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人这辈子的生死祸福皆由命数所定,万事都更改不得啊!你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少爷,但是你这辈子都会被人们以爷相称。”

    赵玉林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算命的老者说道:“老先生,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玉林回到客栈工夫儿不大,送二夫人一起来的那个差人到客栈里来找赵玉林,说二夫人让赵玉林到她娘家去一趟,赵玉林想了一下便跟着那个差人走了。

    二夫人的娘家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院,院落和北方的四合院大致相同,只是布置紧凑,院落占地面积较小。住宅的大门开在中轴线上,迎面正房为大厅,后面院内则是二层楼房。房屋层高、墙薄、檐深,门窗高大、粉墙灰瓦,掩于桃柳丝竹之中。

    二夫人让赵玉林来她娘家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她想让自己的爹娘见一见赵玉林,二一个就是进一下地主之谊对赵玉林的千里护送表达一下谢意。那天赵玉林将二夫人送到家后,没有进门就告辞去了客栈。赵玉林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他的考虑的,他考虑到二夫人和父母见面后免不了要相互倾诉一番相思之情,如果自己在旁边就会妨碍人家的诉说。再一个就是他必须和二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要像当年关云长千里护嫂一样来完成自己的这趟使命,以免日后真的像傅嫣红说的那样,到头来弄个费力不讨好的结果。

    一进大厅,二夫人和她的父母已经迎候在那里。对于赵玉林的到来,二夫人的父母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二夫人的爹已年近花甲,但看上去精神矍铄、爽朗大度。他一见赵玉林便热情地抱拳道:“哎呀!赵先生,幸会!幸会!这几天听玉娇讲过你后,我就感觉到赵先生非同一般、不是一个寻常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赵先生却是如此的年轻。”赵玉林赶紧施礼道:“伯父言重了,我赵玉林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怎禁得伯父如此夸赞。”

    “赵先生过谦了,来,快请坐!”玉娇的爹给赵玉林让了座,随后吩咐玉娇的那个丫环上茶。玉娇坐在赵玉林的对面微笑着问:“赵先生,这几天到苏州来还住得惯吗?”“回夫人,还住得惯。这苏州城不愧为‘人间天堂’,四处的景色美不胜收,我这次来是沾了夫人的光了。”玉娇听后笑道:“赵先生可真会说话,明明是你不辞辛苦护送我回来,怎么反倒说是沾了我的光了?”赵玉林听后笑了笑没有言语。

    “赵先生,你现在婚配了吗?”玉娇娘问道。“回老夫人,我现在还没有婚配。”玉娇娘有些奇怪道:“凭赵先生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没有人给提亲?”“回老夫人,我现在已经定下了亲事,这次回去就打算完婚。”“哦?是什么人家的姑娘?”“是我现在做事的那家药堂东家的小姐。”

    “赵先生,是不是上次我在街上见着的那个姑娘?”玉娇插话问。赵玉林点点头:“夫人说的不错,就是她。”“噢!果然是她。”玉娇转过头对她娘说道:“娘,那个姑娘长得可真是俊啊!一点都不比咱们苏杭这儿的姑娘逊色。”赵玉林听后笑了笑:“夫人过奖了。”

    这时半天没插上话的玉娇爹开口道:“夫人,你和玉娇准备酒席吧,我和赵先生单独聊一会儿。”于是玉娇和她娘便告辞去了后院。

    谈话中赵玉林得知玉娇娘家姓樊,玉娇的爹一辈子以装璜裱褙字画为业,玉娇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同治2年12月,李鸿章率领的淮军和戈登率领的洋枪队攻下了苏州城,当时清军四处搜捕太平军战士,同时还捎带着抢劫财物。有几个兵勇见玉娇颇有姿色便想实施奸淫,玉娇的哥哥为保护妹妹上前阻拦被兵勇杀死。适逢李鸿章的一个幕僚,也就是玉娇现在的丈夫——保定知府大人徐嘉文遇见,他喝退了那几个兵勇把玉娇一家人给保护了下来。过后玉娇的爹觉得女儿的名誉已经受损,为了报答徐嘉文的恩情,便托人说媒把玉娇嫁给了徐嘉文做了二房……

    赵玉林听罢暗忖:想不到这二夫人还有这么一段身世。

    吃饭中玉娇爹对赵玉林说:“我听玉娇说赵先生医术精湛,我那姑爷的鼻子经赵先生的方法一弄,居然几天后就不红好了。”“老先生过奖了,这个方法我还是从我师父那儿学来的。”赵玉林说完沉思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师父跟我讲,这行医看病贵在通晓医理,只有通晓了医理方能对症下药。许多郎中大夫看似熟知医理,但却不识其中的玄奥,因此治起病来往往是似是而非、不得其法,有的甚至是南辕北辙。”玉娇爹听后连连点头称道:“妙!妙啊!看来你师父一定是一个奇异之士。”赵玉林笑笑没有再往下说,心说我师父跟我讲的何止是这些,只不过在这儿不方便说罢了。“赵先生,你上次不是说想自己开诊所办药堂吗?如果到时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玉娇诚挚地对赵玉林说道。“多谢夫人!”赵玉林对玉娇抱拳施礼道:“既然夫人说到这了,不瞒夫人,这几天我游逛这苏州城忽然间闪现出了一个想法,也不知夫人是否感兴趣?”“是吗?那赵先生不妨说说看。”

    “从现在来看,我开诊所办药堂所缺欠的就是本金不足。如果夫人愿意出资入股的话,那就一来能解决我本金不足的问题,二来夫人也可以坐等按股分红。”赵玉林说完眼睛看着玉娇。玉娇听完眼睛一亮:“不错,这个想法不错!”见玉娇感兴趣同意,赵玉林继续说道:“这开药堂办诊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还想经营茶叶、布匹等,再往后还可以开当铺、开钱庄。如果夫人感兴趣的话,这些都可以入股。”“可以,可以,我同意!”玉娇连连点头赞许。

    吃罢饭后赵玉林要回客栈,玉娇送他时把一个装有二百两银子的包递给他说道:“赵先生,多谢你这一路上的护送,这点银子你拿着,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谢意。”赵玉林慌忙推辞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护送您那是我赵玉林应该的,是我赵玉林的荣幸。再有就是,我来时身上带有银两,我不缺钱。”“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护送我回家探亲,这吃饭住店怎么能让你花钱?你拿着这银子,明天到街上给你那未来的媳妇买上几身好衣料,也不枉你来这苏州城一趟。”玉娇说着把包硬塞到了赵玉林的手里。“那就多谢夫人了!”赵玉林只好接下了包,然后对玉娇说道:“这银子我先拿着,日后我赵玉林要是发达了,我会加倍孝敬夫人的。”“好!赵先生,那我就等着你发达的那一天!”玉娇笑着异样地看着赵玉林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