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福伯叫嚷着从厢房中冲了出来,紧张的四处张望,一早醒来发现小主人没在炕上,一时间的乱了阵脚,直到望到杨渺安然无恙的坐在阶梯上才放下心来,。
杨渺对着福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声旁的石虎,示意不要吵醒了他。
福伯刚开始还没注意到杨渺身边还躺了一条大汉,等到看清楚的那一刻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小心走到杨渺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少爷,你怎么到睡到外面来了?这军爷是怎地了?”
摆了摆手,示意到厢房中去,拿了行礼,杨渺道:“福伯,我们走吧,不要再打搅人家了。”
“好!”福伯虽然感到疑惑,但也没有再追问,反正尽早离这恶汉百丈之外是没有错的,要是这恶汉又突然之间发疯可就要遭了殃。
离开驿站的时候,杨渺回过身来,郑重的行了一个注目礼,心中却依旧是带着一份伤感,对于这些老兵,他是非常崇敬的,他们就是历史、沧桑和荣耀,这是谁也抹杀不掉的,但在泱泱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中能够给予他们的正确评述的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而这些荣耀和沧桑只存在于他们他们的心中,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在那那虚华的靡靡之音中。
驿站离虞城监县城不过三里的路程,顺着官道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然而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有点头皮发麻,荒凉、颓废,从远处看这座县城就像是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厚尘,他搜刮了脑海许多遍,也还是只能用那两个词来形容。
“少爷,我们先去交押吧,好过在外头吃灰!”
杨渺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福伯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见的世面到底少,这一进去恐怕要吃的灰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倍,但这就是一个男人的使命,也算是对这副身躯的一个交代!
县中的城门早已经是毁坏,也没有守军在守卫,杨渺同福伯两人径直走入县城的这条唯一大街上竟然是通行无阻,拉住路边的一个老伯问了县衙的位置,在大街的尽头终于找到了这传说中的县衙。
县衙的大门就如同城门一般,同样是是年久失修,牌匾上的字已经是看不得太清楚了,门口站着的两个差役倒是装扮的十分精神,下裾加一道横?,腰间束以革带,头戴幞头,脚穿革履,腰胯环首直刀,倒有些威风。
吸了一口,上前规矩的行了一礼,问其中一人道:“大哥,我是新来的配军,要来交押,不知要去何处?”
“交押,你独自来的?”
杨渺眼见着这差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想来没有被差役监押过来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关系和门道都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名差役撇了撇嘴,示意他进去往左边走,就在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福伯,你先别跟着我了,我先进去交了押,再出来同你会合!”
福伯点了点头,“少爷,我省得的!”
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再左转,他果然看到了一个文书模样的小吏正在书伏案画着册子,估计就是他要找的押司,旁边的一条长凳上却是躺着一条黑瘦汉子,不用猜这应该就是管营之类的厢军军头,将怀中的按押文书递了上去,小声道:“官人,我是新到的配军,前来交押。”
刀笔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了下去,朝一旁的长凳上踢了一脚,喊道:“陈黑子,起来了。”
那陈黑子被刀笔吏的一脚差点从长凳上摔下来,擦了擦嘴角口水的痕渍,嚷了起来,“吵吵,吵个卵蛋,什么鸟玩意!”
刀笔吏对着杨渺撇了撇嘴,“你的生意来了。”
陈黑子顺着刀笔吏的嘴角,把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来,眯着细眼问道:“做甚的?”
“我是新来的配军,是来交押的!”
“交押完跟我去牢营!”那陈黑子在地上吐了把唾沫,仿佛要将整个胸中的闷气给吐了出来。
那押司模样的刀笔吏笑了起来,“我说陈黑子,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像个读书人,经不得你那操练,你可别太得瑟了啊!”
陈黑子邪着眼望着刀笔吏道:“嘿,怎地,你要替他?”
“算了,我的身子骨脆得很!”
两人若无旁人的调侃让杨渺的心一阵发寒,但却依旧陪着笑脸等待着两人的安置,虽然他对这两个所谓的差役有些厌恶,但以前的经验告诉他越是在情绪难以控制的时候越是要笑。
“你还笑得出来?”押司对杨渺的反应有点惊讶,对于一般的囚犯来说,听到这种情形只会出现两种反应,一是跪地求饶,二是赶紧奉上孝敬银钱,却不想面前的这小子却只是站在这儿傻笑,按刚才他应对得体的样子来看应当不是愚顽之辈,难道是有什么大的来头?
“为何笑不出来,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句话杨渺完全是有感而发,但一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陈黑子眼中莫名的闪现出一缕寒光,这绝对是一份恨意的表现,他在后世出任务的时候曾经在一个伪装得极好的绑匪当中接触过这种眼神,相对于石虎的爆烈,这种人更为可怕,阴狠往往是人最难以防范的。
反倒是那押司看他的眼光倒有点变了,不再是那种冷漠,而是稍稍的带了一点怜悯,那押司欲言又止的模样杨渺能够感觉的出来。
“走吧!跟我去大营,这一路上你都没带枷锁,倒是便宜了你,如今到了虞城却是免不得!”陈黑子的脸色却是愈发的沉了下来,朝外喊道:“二刀子,给这位来套‘上好’的枷链!”
那押司一听上好两字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不忍的望了杨渺一眼,对陈黑子说道:“今次就不用上好的了吧,这小子年纪不大,怕是经受不住!”
陈黑子凝眉转了转眼珠,猛地一挥手,道:“那就算了,这次就换副短的吧!”
杨渺一愣,想不到这陈黑子这么干脆,他刚才口中说的‘上好’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猜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不由的对那押司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色。
“新来的配军照例都要到土牢里呆上一呆,你也不得例外,否则别人就会说我坏了规矩,你可明白?”陈黑子那黑亮眼眸仿佛射得出光来。
“明白!”杨渺坚定的点了点头,这些‘行规’在后世也都存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不平等。
“走吧!”
“军使,我还有个老家人在县衙外,可否让我先告之他一声!”
陈黑子挥了挥手,“速去,莫让我久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