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般人还是很有区别的,泰州位于现代的吉林省北部,盐很贵,这里好像就我和楚天舒每天早晚两次用青盐刷牙,从前当小兵时别人还敢骂我们是败家子。另外,我怕辣,也不喜欢酒味,真实酒量估计是三两竹叶青,而且我喝酒上脸,泰州这么冷的地方喝的烈酒我就一杯的量,所以干脆就说不会喝酒,免得他们兴奋起来,把轮流喝过的酒囊递给我。不过,似乎,好像,我这样是非常古怪的,这里轮休的士卒都会去买酒喝,打了胜仗后,更是除了安排的轮值外都在痛饮。
腊月初八,营里刚打了胜仗,大肆庆祝除夕。
营外,烧起一堆堆的篝火,全牛全羊烤得金黄,油吱吱地往外冒,落在火堆上就腾起一簇火焰,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我则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啃烧饼,等着抢小牛脊背那块嫩肉。过年时,我还是要回府看看赵王包氏,还要去看看皇上,免得他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孙子。
一个大胡子兵抱着个酒坛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走到我身边大声道:“统领,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俊了,还老照镜子,还不喝酒,跟娘们似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拍着我肩膀,醉醺醺地道,“我告诉你,是爷们的,就一定要学会喝酒……”
今天可是我的十四周岁生日,虽然你们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的嘛,我当时就气得回帐了。
第二天甲胄齐全的出来,冰天雪地怎么了,要过年怎么了,继续操练,本统领心里不爽的结果就是虎豹骑训练加三成,有劲诽谤我不如给我训练去。我学狄青做了个鬼面具,经常带着,现在,我又产生新的担忧了,每天穿着这么重的盔甲,会不会压得我长不高?
泰和三年(1203年),由奴隶转变过来的租农的热情高涨使得东北丰收,因此泰和四年(1204年)初,河平军节度使李愈(注14)上奏:今承平已久,全国官吏足有四万六千,是世宗时的四倍多,人浮于事,互相推诿倾轧,不能贯彻朝廷旨意而靡费良多,当裁撤冗员。国家不是积粟太少了吗?裁掉一批官吏,正好让人纳粟补官。当然,这么招人怨的事情还是在女真人的老家东北三路试行,不妨在东北路招讨司所在的军事重镇——泰州设个纳粟补官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愈的目的只是积蓄粮草,而非整顿吏治。前年(泰和二年)二月,皇上想去长乐川玩,时任刑部尚书的李愈就谏阻,不成,四月,他又谏曰:“北部侵我旧疆千有余里,不谋雪耻,复欲北幸,一旦有警,臣恐丞相襄、枢密副使阇母等不足恃也。况皇嗣未立,群心无定,岂可远事逸游哉。”说话太难听,因此被皇上授了个河平军节度使,改知河中府事。现在他都七十岁了,马上要致仕了,也不怕倾轧打压毁了前程了,临走为国家做点贡献,才做出头鸟奏请裁官。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东北路招讨使瑶里孛迭就是个好战分子,听说他在练兵,有意重振军威,显然就是他指使李愈。大家招子放亮点,不要硬碰,瑶里孛迭手下那十几万大军正磨刀霍霍呢。唉,要是真能大胜可就好了,谁不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谁不盼自己的祖国国富民强呢,只是国家也别指望我大公无私,国家是皇上的私产,又不是我的。往好处想,恢复旧疆,也许我还能划一块牧场呢,让战俘去给我养牛羊,一到冬天就赶到南边卖钱。
于是,东北三路开始裁汰冗员。
什么叫“山高皇帝远”,“不怕现官,就怕现管”,就是现在的我们和东北大族的真实写照。有瑶里孛迭的大军镇慑,加上几个铁杆反对派一夜遭贼灭门,当地的其他官员又互相推诿,查来查去查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在短短的四个月里,朝廷就很顺利地裁掉了大批我一直没搞清楚究竟是干什么的官吏。赵王还重新划分了一下,据说现在东北三路是事权统一,权责分明,各地都能兴修水利,劝农督桑,宣传教化,抑制豪强。
十月间,皇上下诏,“亲军三十五以下,令习孝经、论语”。
我现在可是日渐稳重,不但自己将这两本书背下来了,还挑了部分爱国的内容教给属下,且着重说明,当忠孝不能两全时,当舍小家为国家,舍孝取忠,千万不能学蒲察通。此人原名蒲鲁浑,熙宗选他当护卫,这家伙居然拿跷,以父亲年老为借口推辞不受。明明是看到当时熙宗乱政,天天醉酒,举措乖张,皇后擅权,宗室蠢蠢,怕成了池鱼,才拿他老子做借口。世人却讶之曰:“得充侍卫,终身荣贵,今乃辞,过人远矣。”朝廷还“义而从之”。(《金史·列传第三十三》)现在这里当权的是我,尽孝那套在我这是行不通的。表扬这种“孝道”岂不是说只要父母尚在人世连出仕为官都不行吗?更别提随时可能丧命的打仗了,那岂不是招不到兵了?都不当兵,等蒙古人打来了,难道那些人能以一人之力保住父母吗?是不是为了父母而委屈自己、屈膝投降?
最讨厌儒家这种自私虚伪的说辞了,皇上中毒太深,居然下这等诏令,我肯定要跟部下们讲清楚的,牢记“爱国”就行了。依我看,孔子提倡“孝”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的徒子徒孙不忠不义找个借口。《韩非子·五蠹》中有“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我不是提倡不孝,但任何人都不可以以“孝”为借口而不忠,那其实是对这些贪生怕死的小人们那被儿子利用的、白担“教子无方”恶名的父母们的不孝。我父王也还活着,我不也放弃天伦之乐、主动从军报国嘛,带着赫赫战功荣归故里、光耀门楣,这才是真的“孝”。八年抗战时其实很艰苦,共产党那时就是极力描述亡国之惨,极力鼓吹参军光荣,最后终于建立了新中国,我承认,今后二十年里招的兵都得打仗,希望十个人里能活下一个吧,这血战不是为了保护家人、保住财产、保卫家园嘛,为了我描述的美好未来,大家前仆后继吧。
打我当上统领始,除每天白天的常规训练外,夜里还有夜战训练和反夜袭训练。张辽威镇逍遥津怎么来的,就是夜袭,吴军非不精,却自己吓唬自己,我可不想像倒霉的孙权,一生就那么一次亲自领兵却吃了败仗,我硬是把我的手下练得条件反射。
每天还有一个时辰读书识字和学习兵法,我亲自讲解常规兵法。这些人因为冲锋时在最前面,都能立下不小的功劳,熟习了行军布阵鼓令旗语、武艺兵法又都得到我认可的就可以放出去,到普通军里至少当个队长。不过很多人不愿离开,就要在这当小兵,这么一来,限定一千人的虎豹骑难得出缺,偶尔有一个空额,至少有一百个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
据我的副将楚天舒所说,他们一是舍不得厚赏,有我这种诡计多端的统领老搞火攻烟熏水淹奇袭,我们的伤亡率低得吓人,既不危险又有钱,谁不喜欢?二是要继续跟着我学兵法,一个小小的队长算什么,跟我学下去总有一天能当将军。
原来我在军中的威信这么高了,随口一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们竟然都记得,我才来了两年多啊,看来我天生就是统帅的料。
好像现在我自己都还不是将军。不管,以我的军衔,可以有亲兵了,瑶里孛迭给了我一点特权,一百亲兵的名额,我干脆把皇上和赵王派的侍卫全调到身边来了,组成亲兵百人队。现在他们经常会见到我,称呼我,我怕他们叫错,在军中称我“小王爷”,或者在王府时称我“统领”,前者还好点,后者让我怎么跟包氏解释?所以,虽然我现在还只是正九品下的进义校尉,离最低的正六品下的武略将军差整整十级,我还是厚着脸皮要亲兵们在哪都称我“将军”。其他虎豹骑军士还是照旧,因为我喜欢“统领”这个称呼,觉得它比泛泛的“将军”好听,反正我又不会带他们回中都,不怕漏馅。
唉,我要的不是一千心腹,我要的是掌握全国军队,我要的不是一千将军苗子,我要的是提高整只军队的战力。最后只好规定:谁想进虎豹骑?可以向虎豹骑军士挑战,战胜就能顶替。反正我是想尽办法,硬是赶走了一批人去普通营任职。
那些普通营被撤职的原军官闹腾起来了,瑶里孛迭大发雷霆:“你们这些猛安谋克都是世袭的,靠老祖宗的功劳,那些功劳已经荫及后人百年了,还想来个千秋万代吗?你们有功劳,人家也有功劳,还是自己立的,刚立的。两边都一样有功劳,你们说有限的官职该给谁?看在你们都是军中老人的份上,本使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不服气?单挑!”
原军官们脸色煞白:这算什么“再一次机会”?那些人可是虎豹骑出来的!我的武艺能跟他们比的话,当初选拔虎豹骑时就也去了,那里赏赐好多好多啊。
高级军官是一定要任用宿将的,这些新任的下层军官可都是经过我调教的,国初,我们“自万户至蒲辇(谋克之副曰蒲辇,疑即五十夫长,汉人称队长),阶级虽设,寻常饮酒食,略不间别,与兄弟父子等。所以上下情通,无阂塞之患。”在我的以身作则下,他们出去后也都能保持“官兵平等”的传统,和他们的属下同甘共苦。
我们又加设了一个“后备营”,五千人,训练量是普通士卒的一倍半,相当于虎豹骑的七成,没有夜袭训练,待遇和普通士卒一样,虎豹骑出缺优先从其中挑人。
————————注14:李愈:字景韩,绛之正平人,业儒术,中正隆五年词赋进士第,泰和六年卒,年七十二,谥清献。自著《狂愚集》二十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