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滚滚。
令尹曹岳看着眼前的局势,只是苦笑。
大风,缯侥幸逃脱了,可随后的阳夷大举进攻,缯却避无可避。
整个缯不过五旅兵丁,面对阳夷一族五六万男女的搏命攻势,连还手之力皆无。阳夷不比熏育等地,部落中男男女女都使得一手好弓,漫天的箭雨,一轮至少也有上万枝箭矢呼啸而来!
曹岳领着手下兵丁在城墙上戒备,人手一块蒙上牛皮的木盾,防范着从天而降的箭雨,却不时还是有人发出阵阵惨呼声,被利箭贯穿身体。
曹岳的心沉了下去。看样子,自己的这条老命是得丢在这里了。这也罢了,只是,妻儿老小却又何辜?莫非也要丧命在这缯?
二日,顶多二日,缯便得全城尽毁!自己那年仅五岁的儿子,如此的天真可爱,难道也要随自己共赴黄泉?
事起突然,曹岳根本来不及安排妻儿离开缯。所幸的是,缯的后方,尚未被阳夷围截,可以直奔安邑!阳夷的强攻,仅在缯的东面,只能能抗住白日的强攻,妻儿便可安排回安邑!
趁着阳夷强弓稍息,曹岳带着兵丁悍然掀开木盾,一轮急射之下,便有数以百记的阳夷族人倒在血泊之下。
趁缯的守军起身疾射,阳夷的箭矢再度呼啸而至!仅此一轮,缯也损失了近百兵丁!
只是,这点损伤对阳夷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对缯来说,却是损伤惨重!每损伤一员兵丁,曹岳的心便要颤抖一下!
木盾上已不知插了多少箭矢!曹岳举盾的手臂都已经快麻木了,甚至有箭矢已经贯穿了木盾,狰狞的箭头几乎要扎到曹岳的手上!
“云梯!”一名兵丁尖叫起来!
是的,云梯!阳夷不知从哪里弄出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到了缯的城墙上!一名名阳夷族人怒吼着爬了上来!
“拔刀!”曹岳面容狰狞的吼了一句,短刀在手,趁着一轮箭雨略停,一盾砸在一名阳夷族人的头上,再狠狠的一刀割破另一名阳夷族人的咽喉!
“杀!”暴喝声起,缯的兵丁怒吼着砍下一个个头颅!
风阳见族人登城受阻,不由大怒,张开八石强弓,对准缯的兵丁疾射出去!这一箭,并无花巧,只胜在准、快、狠!
缯的一名兵丁正挥刀欲斩,却被风阳这一箭正正射入颅内,重重的摔下城头!而那名险险逃过一劫的阳夷族人却趁机登上了城头!
缯的兵丁见状,匆匆扑了过去,却被那阳夷族人拼命的挡住,便是刀砍在肩上也是寸步不退!这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族人能够多几个登上了城头!
风阳的箭连环射出,毙了几名兵丁的性命,阳夷族人更是疯狂的抢上了云梯!
“杀尽这帮蛮夷!”曹岳暴喝,短刀连连挥动,挡开阳夷族人的攻势,冲到垛口处,狠狠的一刀斩断了云梯!伴随这一刀的,是下方阳夷族人坠落的惨呼声!
云梯断,城头上的阳夷族人一时得不到增援,立刻被兵丁们逼得步步后退!身后,便是那城墙!退无可退!
风阳见状,大怒放箭,箭矢呼啸着直扑曹岳!
曹岳正砍杀一名阳夷族人,闻得箭矢的啸声,短刀一舞,把那箭矢砍落在地,手臂却是一阵剧震,骇然之下才发现短刀竟然崩了一个口子!
“杀!”在兵丁们的齐心协力下,缯的城墙上,再无一名阳夷族人!
风阳眼见折扣了如此多的族人,却竟然没拿下这小小的缯,不由大怒,便欲亲自上阵搏杀,为阳夷杀开一条血路!
风龙伸手拦住了风阳。风阳一愕,抬头看那天色,方发觉竟已是黄昏!今日再战已无任何意义了,只能留待明日!
“想不到,缯的兵丁不多,战力却是不弱!”风龙轻声道。“便让他多过一日罢,明日,全族攻城,我就不信拿不下来!”
看到潮水般的阳夷族人退却,缯的城墙上发出了一阵阵欢呼。总算打退了阳夷的进攻!哪怕仅仅只是暂时的!
曹岳安排了人手,匆匆下了城墙,找了个地方洗了一把,顺便把浑身是血的襦衣换下。孩子还小,不懂事,可别吓了他。
才回到府里,粉雕玉琢的孩子便一路小跑过来,猛然扑到了曹岳身上,一脸的委屈:“父亲!今日是怎么了?也不和阿诺玩!阿诺都想你了,可母亲不让阿诺去找父亲!”
“阿诺乖,父亲有事呢,现在不是回来了么?”轻轻的在阿诺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曹岳微微皱了皱眉。今日厮杀用力过度,此时方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痛得连抱阿诺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怎么了?”阿诺发现父亲的状况不对,乖巧的滑了下来。
曹岳微微笑了一下:“阿诺放心,父亲没事,只是有点劳累罢了。”
“哦。”阿诺笑了。“父亲,那我给你捶背吧。”
小拳头在背上轻轻的敲击,曹岳的心头一暖,随即又是一酸。可怜的孩子啊,或许,今日过后,你便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好了,多谢阿诺。”曹岳强自割开心头的不舍,小声道:“阿诺,你母亲呢?”
“在后院磨刀。父亲,阿诺好怕!”
正说着,夫人已身负短刀,缓缓的走了出来,也不言语,只是对着曹岳伏地一拜,两行清泪溅到了石板上。
曹岳含泪笑了:“如今,阿诺便托付与夫人了。”
夫人含泪点头,竟已泣不成声。
马车已经备好,奴仆都是最忠心的家奴,只要能逃离缯,妻儿便算是平安了。
夫人抱起阿诺,缓缓登车,泪眼涟漪的看向曹岳,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夫妻一场,今日一别,竟成阴阳相隔!
“父亲,我要父亲!”纵然年幼,阿诺却也知道不对劲,只是哭喊着把小手张向曹岳!
“快走罢!”曹岳含泪顿足,令那奴仆赶走马车!再留连下去,徒增伤感,又有何益?罢罢罢!舍却此身,换得妻儿平安,上对得起大夏,下对得起百姓,此生亦足矣!
趁夜,整个缯的百姓俱被曹岳带领兵丁一一劝说得离开缯!曹岳纵然平日如何严厉,纵然如何贪默,可仅此一举,便被百姓铭记在心,所有的过错都一笔勾销!
看着百姓伏地痛哭的模样,曹岳的心再度碎了!若非兵丁不足,若非援军不能及时赶至,曹岳又岂愿与城玉碎?
天微微亮,曹岳与兵丁一脸慨然的齐聚城门,城头上再无兵丁,手中的兵刃,全部换成了长矛,身上负的全是短刀!
这一仗,已是必死之局。守,阳夷的箭矢让曹岳占据不到任何优势,倒不如与阳夷短兵交结,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再说一次,随我去者必死!我不勉强,有不愿去者,立即退出,还能保一条性命!”曹岳正色道。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只是,每一员兵丁的脸上都是慷慨赴死的神情!
曹岳默然。有这样的兵丁相随,便是死又有何憾?
掉转头,曹岳伏地,郑重的对着兵丁们行了一礼。这一礼,发自内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没有不安,所有的兵丁默然受了这一礼,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风阳正要召唤族人攻城,却为缯的死寂给震住了。怎么回事?难道这缯竟然是不战而退了么?可是,这不是大夏一贯的风格啊!
城门“呀”的一声缓缓打开,曹岳率着兵丁大步出城,长矛齐扬,一指风阳:“兀那蛮夷,竟敢无故犯我大夏,可是不怕死么!”
风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眼前这都是决死之士啊!大夏,怎么如此难对付?一个小小的缯都竟然如此刚烈!
“无须多说。此战关我阳夷生死,不得不战!我敬你一介令尹尚且如此刚烈,今日便不仗着箭利欺负你,且与你一较武艺罢!”风阳肃然起敬,放下手中强弓,挥戈上前。
曹岳正巴不得如此,立刻提矛上前,一矛刺向风阳。这一矛,虽然力度不够,角度也偏了些,可其中饱含着决死之意,便是风阳也不得不悚然!
挥戈挡开这一矛,风阳顺势划向了曹岳的胸口!曹岳却连眉头都不皱,和身扑出,长矛再度刺向风阳的心窝!曹岳这打法,竟是存心要以命换命!
风阳如何肯遂了他的心意?旋身,挥戈,挡住这一矛,顺势在曹岳身上啄了一下!
鲜血直流,曹岳却恍若未觉,只是疯狂的刺、刺、再刺!
凭曹岳那烂到家的武艺,如何能对风阳构成威胁?戈连连舞动,在曹岳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一股股鲜血溅到尘土上,把脚下的土地染了个通红!
看着曹岳失血过多,无力的倒在地上,风阳满含敬意的举起长戈,一戈结束了曹岳的性命!
缯的兵丁见令尹身亡,也不退缩,目光漠视着阳夷族人,长矛不断刺出!面对数倍于己之敌,他们很快被淹没,被杀戮,鲜血染红了缯城下的土地!
至此,缯,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