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县里派了车子来接他,去渡假村酒店赴宴。
黄建新的家乡,山清水秀,八成是山地,度假村在本县的著名风景区里,靠着瀑布,临着偌大的碧潭,依山而筑,环境极是幽雅,这时正是旅游旺季,游人不少,宴席在山腰的凌霄亭,整个风景区一览无遗,实是最佳的观景台。
参加宴会的只得黄建新,县委廖书记和张县长,还有一个姓李的县委秘书长。
廖书记年纪大约五十左右,染了一头的乌黑头发,笑容可亲,说话极是客气,对黄建新赞赏不已,道是今年我县经济再上台阶,全凭黄先生加了一把力。
黄建新也客套一番,双方你来我往的敬了一轮白酒,略有酒意。
廖书记道:“黄先生,今天请你来,实是有事与你商量。”
黄建新暗道,果然有事,只是要我来投资是一分钱也没有,咱就是个打工的,嘴上却道:“廖书记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
廖书记道:“事情其实简单,黄先生今年在我县订了不少采购合同,我们都很高兴。县里决定,为了更好提供政策上的支持,加强各方面的协调管理,决定组团到美国,与贵公司以一揽子商务合同的方式,把这些订单重新确定下来。这样,对日后的经济工作开展,会更有利一些。贵方可否发出邀请函,让我们尽快成行?”
黄建新不禁奇怪,这些订单早就订下了,出口也没一点问题,船期货期正常,毫不影响施工进度,有什么必要重新签订呢。
廖书记见他满眼疑色,便向张县长示意,张县长笑道:“黄先生,其实事情没你想的复杂,我们是纯服务性质,不会介入任何个别合同的洽谈。黄先生和哪一家做生意,完全不干御。”
黄建新苦思不解,便道:“二位领导,若是你们想借此出国旅游一番,我这边出个函并无不可,只是举手之劳,但这个一揽子商务合同,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二位可否说个明白,让我长长见识。”
张县长看看廖书记,见他点点头,才道:“我们统计过,你在今年合共下了至少1.1亿美元的订单,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却全部化整为零,这就突显不出对本地经济的推动作用了。我们要搞这个洽谈,就是想要突出它的推动作用,可以列入政府工作报告的一部分,同时也作为一个宣传题材以鼓舞大家的积极性,黄先生,你应该明白了吧。”
黄建新也是经常欣赏喉舌表演的,这时恍然大悟,这二人原来打的是彰显政绩的小算盘,他们去一趟美国,装模作样的谈上几天,然后就可以把1.1亿美元的出口合同变成他们的工作成果,回来写成洋洋万字的政府工作报告,向下有个交待,向上可以领功,实在是极妙的主意。
看上去,也没什么会伤着乡里那班兄弟的,大家走个过场就算了事,但这顺口答应了,却也太便宜二位县老爷了。黄建新苦思有什么便宜可捞,但一时也想不出,只得道:“明白,明白。”却不肯答应下来。
廖书记见他犹豫,竟先提出道:“黄先生这次回家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出声,我们一定为你想办法。”三人都看着他,等他回应。
黄建新抿了一口酒,小算盘也是打得飞快,这钱是不敢要的,太烫手,地也要不了,没用,自己在美国混饭吃呢,女人?免了,带不走的,让刘瑛知道了还翻天了。要权是没必要,自己现在管着四百多平方公里,和副县长都不相上下。要什么呢?
此时凌霄亭内静得针跌可闻,气氛有点尴尬。
张县长见此,便道:“黄先生也知道,我们这里每年的生产总值也不过是120亿左右,你这次的订单对我们的推动力确实很大,而且是实打实的采购数字,我们实在太需要在这方面进行宣传了,你有要求,不妨明说,不用顾忌。”
黄建新转着酒杯,心道120亿打个五折还差不多,眼珠子一转,道:“廖书记,张县长,我是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啊,没半点私心。唉,人在海外,家里总是有点事放不下心的,我大姐嫁了进县城里,姐夫混了个协警,收入低活儿累。二哥种着几亩地,一没文化二没手艺,看样子也就是种地种到退休了。回来看着,心里难受啊。”
廖书记想了想,便道:“这事儿好办,你把你姐夫和大姐的资料给李秘书,我亲自来办。你姐夫转入正式编制,完全没有问题,顺带着把你大姐也搞进县委机关服务中心,安排个工作。但你二哥那里,黄先生,确实难办。”
张县长笑道:“老大,这还不容易,让他二哥挂个农科试验基地,给点政策优惠之类的,然后把机关饭堂的蔬菜采购份额给他二哥一部份吧,不过,黄先生,除此外,还有什么要求没有?邀请函的办理方面,如果涉及到费用支出,大胆提出嘛,不要怕麻烦我们。”
黄建新也明白话中意思,提的要求太低,反而不好,大家没深层次交易,关系就拉不紧了。这年头用钱买邀请函的事,略有所闻。但他也想清楚了,自己跟着逸明,根本就不用考虑太多钱的问题,没必要在这方面贪小便宜。只是家人都在这里,想办法让他们过得自在一点倒是最重要的,便道:“其实如果二位不嫌弃,我们就当交个朋友吧,其它的东西我也不会考虑了。邀请函的事,我明天就给美国打个电话,尽快送过来。”
廖书记和张县长四目对视,甚是不解,但还是装作高兴,连忙举杯来敬黄建新,三人干杯饮尽。
廖书记放下酒杯,略为思考,道:“黄先生,我们是难得有缘啊,你如果不嫌弃,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黄建新佯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廖大哥,小弟敬你一杯。”二人又干杯饮尽。
张县长笑道:“这次如果去美国成行,满载而归,明年换届,老大你升到市里大有希望。”
廖书记道:“这倒未必,不过是增加了胜算。我若提了上去,你接我的位置倒是顺理成章。”
黄建新夹口菜边吃边道:“那好,我明年再下1.2亿美元的采购订单,为廖大哥再加一把力。”
廖书记喜出望外,又略有疑色,道:“竟然有这么多?这下可好,至少有九成把握了。”
黄建新道:“这个放心,只多不少。”
张县长却皱眉道:“只是咱们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怕是有人眼红,明年会不会换人来坐庄?”
廖书记不以为然,道:“只要我上了去,便能保得住你,你怕什么?”
黄建新笑道:“也无妨,后天是我母亲大寿,在城里办酒席,廖大哥如果有空,来喝两杯,我当场放个风声,说是和廖大哥是好友,没他就没订单,不就硬撑着二位上去了吗?”
廖书记点头道:“不错,这就更好,咱们就这样办了。”
廖张二人心情大好,于是放开肚量大喝,把个黄建新也灌了个**成。饭后廖黄二人相互搀扶着钻进小车,廖书记满口酒气,嬉笑道:“我说贤弟啊,时间还早,去市里唱个歌吧,找个小妹妹给你解解乏,大哥有现货,艺校的,特水灵。”
黄建新酒醉三分醒,那敢在和刘瑛眼皮底下作乱,便扮作迷糊道:“不了不了,硬不了了,改天,改天咱哥俩一起上。”
廖书记道:“是个爷就没硬不起来的,走吧。”
黄建新心里也是痒痒,但还是强忍装迷糊道:“不了,改,改天,改天我给你找个美国妞,特能玩的,改天。。。。”便装作醉倒,瘫软在后座上。
廖书记见此,拍拍他的脸,道:“喂,醒醒啊,操,真醉了,酒量太差了。”
车子开动不久,只听张县长道:“老大,小妹妹们都安排好了,市艺校的新学员,新鲜得很,不去有点可惜。”
廖书记隔了好久,才道:“算了,过两天再安排吧。”随后又和张县长低语一番,黄建新竖起耳朵,却是听不清说了什么。
车子开了一会儿,黄建新酒意上脑,居然真的睡着了,迷糊间感觉让人扶着换了一部车,强自睁开眼,发现开车的似乎是黄自力,便叫道:“是不是老表叔啊?”
那人果然是黄自力,回头道:“表侄子,你躺好,我送你回家呢。”
黄建新见此,心里一松,便道:“啊,好啊。”便又睡着了。
待醒来时,睁眼看到周围环境陌生,忙跳起擦擦眼,才记起这里是新别墅。床前台灯调得极暗,小时钟显示才是晚上11点多,他起床找水喝,下到二楼,却见大厅灯光亮着,老爹坐在门槛上抽着水烟,外面树林子不时有吱吱呱呱的虫子在叫,歇时显得甚是宁静。
黄老爹听得脚步响起,回头见是黄建新,便道:“小新,你怎么醒得这么快?”
黄建新道:“没事,酒气过了就清醒了,起来喝点水。”
黄自力见他脚步沉稳,显然是清醒,便道:“刚才有个姓刘的女娃儿打电话给你,你母亲见你醉了,没叫醒你。”
黄建新知是刘瑛,便拿起茶杯喝了几口,道:“那是你未来儿媳妇,河对面村子的。”
黄老爹咕咕的抽了一口烟,递给黄建新,道:“也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这次回来是不是把亲事给办了?”
黄建新抽了口水烟,道:“这次回来就是提个亲,完事了还要回美国。结婚的事,年底再说。”
黄老爹道:“那就得选个日子了,这离年底也没几个月。结婚可马虎不得,要办的事多着呢。你现在不同以前啰,去美国发财了,乡里的老板都靠你吃饭,得要把喜事办得体面一些才好。”
黄建新道:“这个自然,少不得十八人抬的花轿把新娘子娶过来。”
“那女娃儿长得什么样?我和你母亲还没见过呢。”
“明天,明天要她过来走走,不过今天二嫂见过她。”
黄老爹抓了把烟丝填了,深吸一口气,把烟丝点得通红。
“你二哥吃完饭就出去打牌了,现在都没回来。”
黄建新听此,也没在意,这村子里天天围着打麻将打扑克,常有的事。
黄老爹看看他,又道:“你二哥变了,小新,天天打麻将,我是怕他赌上了。”
黄建新笑道:“那打卫生麻将多没劲,肯定是要打点彩金。”
黄老爹摇头道:“问题是,我打听着,他跟二麻子他们混一堆了,他们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黄建新听此,这才皱眉道:“二麻子那帮人现在还在招摇着?”
黄老爹道:“招摇得很,我劝你二哥几次了,他都不听,你这做兄弟的,明天劝劝他吧。”说罢把水烟桶递给黄建新,上楼睡觉去了。
黄建新见此,心里顿时有点不安逸,随后也上楼睡觉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