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四个人八道目光,全都落在了从“狂鲨会”来的那个青衣汉子手中的锦盒上。锦盒是用散发着陈香的檀木做成的,周边都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花纹,精致又雅观,但不知为什么,四人总觉得这锦盒非但神秘,而且诡异之极。狂沙为什么要命人送一只盒子来?盒子里装着的又会是什么东西?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器,还是一封挑战书?不管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一盒可口的点心!
“打开它!”司徒天雄冷冷说了一句,声音雄浑而充满了令人不能抗拒的威严。那青衣汉子似已完全失去了自我,不由自主去掀盒盖。断刀突然喝道:“且慢,你先退出去,打开盒子以后再走进来。”司徒天雄用嘉许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脸上微笑了一下,知道他是担心万一盒子里装的是粉末之类的毒药,随风飘散化为烟雾,那么他四人必然在劫难逃。那青衣汉子更不打话,快步退出门外,再回来时,盒子已然打开,但见里面既非暗器也非信函,而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断刀、武无极和司徒剑三人脸上悚然变色,唯有司徒天雄镇定如常,淡然问道:“狂沙这是什么意思?”那青衣汉子似是为他气势所慑,垂着头道:“会主想让司徒帮主认一认,这是谁的手?”司徒天雄冷哼一声,道:“这只手的主人就算是已化成了灰,老夫也认得出来。”他瞳孔倏然收缩,沉声问道:“尹天仇那个叛徒是不是已投靠了‘狂鲨会’?”那青衣汉子道:“是,尹天仇用一只手取得了会主的信任,已被封为本会的副会主。”
“什么?”一声虎吼,断刀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胸襟,“狂沙那浑蛋竟敢收留本帮叛徒?他知不知道那叛徒是非死不可?他这么做是不是存心挑衅?”“叭嗒”一声,锦盒跌落。那青衣汉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如筛糠抖抖瑟瑟地颤抖着,已说不出话来。武无极一步窜出,俯身捡起锦盒,慢慢放回他兀自发抖的手上,森然道:“把手拿回去,告诉尹天仇,‘巨鲸帮’要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命。”
“不!”司徒天雄猛然大手一挥,看了那青衣汉子一眼,“把手留下,你,也一起留下!”
那青衣汉子微微一愣,道:“我也留下?留下来做什么?我还要回去向会主复……”“命”字尚未出口,司徒天雄已打断他道:“留下你的命。”回首对断刀道:“杀了他!”断刀猛然愣住,迟疑着道:“帮主,我们素有规定,两方之争,不斩来使。杀了这个人,恐怕不太好吧!”司徒天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破坏这规矩的人不是老夫,狂沙竟敢收留本帮叛徒,老夫如何不能杀死他传信之人?”
“这……这……”断刀犹豫着,一时委决不下。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怒吼:“老匹夫,我跟你拚了!”吼声中,那青衣汉子忽然退后两步,双手在盒侧一按,“哧哧哧……”破空之声连响不绝,数十道闪烁着蓝光的弩箭竟从锦盒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一齐向司徒天雄射去。断刀大吃一惊,叫道:“帮主小心!”语声中,刀已出手,手中两尺缅刀舞作一片光团,护在司徒天雄身前。只听“叮当”之声连响不绝,弩箭一一被缅刀扫落,断成两截,散落一地!司徒天雄脸上已变了颜色,大声道:“蜀中唐门的‘漫天花雨’!这人一定是唐门败类唐鹤。”
“‘狂鲨会’八大高手之一,‘毒手’唐鹤?”断刀猛然一愣,不由得手下一缓。司徒天雄道:“狂沙派遣他前来,必然另有所图,截住他,留个活口。”唐鹤狂笑道:“想要留住我唐鹤可不容易。”笑声未绝,人已飘出三丈之外,甩手掷出一枚弹丸。“嗤!”一声轻响,弹丸散裂,一股黄色的浓烟突然飘散开来,瞬间已弥漫了整间大厅,从里面望出去,已看不见唐鹤的影子。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稍纵即逝,仿佛被一刀切断,正是从唐鹤口中发出来的。断刀冲出浓烟的笼罩之时,司徒天雄和司徒剑二人已站在门外,武无极也已不知何时冲了出来,站在唐鹤的尸体边,转首望着司徒天雄,手里的三尺青锋明亮如水,一滴鲜血正从剑尖上慢慢滴落,溶入泥土。
司徒天雄皱着眉头,看了武无极一眼,道:“你杀了他。”武无极一动不动,道:“嗯!”司徒剑跺脚道:“你这木头,没听见我爹刚才说留下活口吗?”武无极连眼皮都没有眨动,冷冷道:“我留不住他。”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转身,慢慢走了开去。
司徒剑气极,转首叫道:“爹!你……”司徒天雄挥手打断,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又回头对断刀道:“传令下去,厚葬唐鹤。”断刀闻言一愣,道:“厚葬此人?唐鹤是‘狂鲨会’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扔到长江里去喂鱼?”司徒天雄转身而去,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传令下去,厚葬唐鹤!”
江湖上的消息总是流传得特别快,第二天的下午,司徒天雄厚葬唐鹤的消息就传到了狂沙耳中。出乎意料的是,狂沙居然没有为折损了一名大将而哀伤,非但没有大发雷霆,脸上还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冷笑。
尹天仇不明白,所以他忍不住问:“唐鹤是八大高手之一,现在他已经死了,会主为何不伤心难过?”狂沙微笑道:“唐鹤死了,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何要伤心难过?”然后他问尹天仇:“司徒天雄厚葬唐鹤,你不感到很奇怪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尹天仇笑了笑,道:“我跟随了他十三年,当然很了解他。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唐鹤本来就是他安排在你身边的人。”狂沙笑容一敛,正色道:“对,其实我早就知道在我的身边潜伏着司徒天雄的人,但我一直不能确定是谁,现在岂非已是水落石出?”
尹天仇目光中露出钦佩之色,笑道:“原来会主派遣唐鹤前往‘巨鲸帮’,并不是只为了让司徒天雄知道天仇已投靠了‘狂鲨会’那么简单,会主早已发现唐鹤有异,所以是故意放他回去送死的。”狂沙脸上掠过一给狡黠的笑意,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司徒天雄以为一切都是按照他安排的在进行,殊不知一切其实都在我的掌握中,有些事有些人,永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尹天仇望着他隐约的笑容,心底忽然泛起一丝寒意,仿佛此刻看着的是一条狡猾的毒蛇。狂沙却没有在意他的表情,看了他包扎严密的右手一眼道:“你失去一只杀人的手,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太狠?”
尹天仇微笑道:“如果换了是天仇,也许会更狠,我不但要砍下一只手,还要割下一条舌头。”狂沙摇头道:“一个不会写字的哑巴对我毫无用处,我要的就是你的智慧和对司徒天雄的了解……”语声未了,忽听有个娇甜、清脆的声音道:“爹,飞飞回来了!”门外脚步声响,香气飘飘,一个双十年华、明眉皓齿、明媚动人的绿衣少女施施然走了进来。
尹天仇一眼望去,突地心头一震,只觉这少女甚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狂沙脸上露出种欢喜的笑容,对尹天仇道:“飞飞本是江边一个渔家女,她的父母在一次灾难中双双丧生,我见她孤苦无依,这才收于膝下。她生性活泼好动,嫌住在这里太闷,一出去便难得回来。”
飞飞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对尹天仇嫣然一笑,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深深的酒涡,但这笑,却仿佛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尹天仇瞧在眼里,神色又是一愣,心头一道灵光倏然闪过,似是想起了什么,但当他想要抓住什么之际,这种似有还无的感觉却已像一片云般飘了过去,不复记忆。
狂沙轻咳一声,笑道:“飞飞,你这次回来又带来了什么消息?”飞飞看了尹天仇一眼,欲言又止。尹天仇已明其意,起身离座道:“会主与飞飞姑娘既有要事相商,天仇不便打扰,暂且回避……”狂沙一把拉住他道:“天仇,你已是本会副会主,会中之事本当参与,不必走,坐下来吧!”尹天仇看了飞飞一眼,又慢慢坐了下来。
飞飞美丽的眼睛闪烁着一种非常奇特的光芒,缓缓道:“爹,我已经打听到‘巨鲸帮’三天后就有一个行动,据说是将一批五十万两的黄金运到水师提督府,由于数目巨大,届时将由司徒天雄和断刀、武无极三人亲自护送。”狂沙眉头一跳,道:“司徒天雄与官府勾结,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这五十万两黄金之数,却与我先前所得到的情报大有出入,飞飞,你能确定你的消息绝对属实吗?”飞飞想了想,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据我所知,这笔黄金数目的确不小。”狂沙点头道:“嗯!”扭头问尹天仇道:“天仇,如果我想截下这笔黄金,要如何才能得手?”
尹天仇略一沉吟,道:“水师提督府远在‘巨鲸帮’总舵百里之外,若行水路虽然既方便又快捷,却是最不安全妥当,以司徒天雄个性,他不会冒此大险,所以天仇认为他一定会走官道。若走官道,途中必然经过小边村,此地本是一处湖泊,居民就岸边临水而居,东南两面都是水草茂密的芦苇荡,易守难攻。司徒天雄的人马从西面而来,往北方而去,我们只要堵截住他们的退路,封锁前方,再派遣一队人马潜伏于芦苇荡中,如此当可万无一失!”飞飞娥眉微蹙,迷惑不解道:“司徒天雄此行极为隐密,断然不知已走漏了风声,芦苇荡是水路也是条死路,就算他们不敌败走,也不至于走这条路,我们还派人潜伏在那里做什么?”尹天仇微笑道:“有两个用处,既可捕杀妄想借芦苇荡作掩护流窜的漏网之鱼,还可以将黄金借水而遁。司徒天雄既然已决定放弃水路,就一定不会再派遣船只加以监护,等到他发现黄金已失,我们早已远去,一切都不可挽回!”
“好,好主意!”狂沙捋掌大笑,拍了拍尹天仇的肩膀,“就照你说的去办,这一次非得让司徒天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可笑他人老糊涂,居然放着你如此人才不用,看来他气数将尽,功败垂成!”
尹天仇身子端坐不动,眼神泛起阵阵波澜,显得非常激动,跃跃欲试。飞飞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种复杂之色,似有深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