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马、人,都没了!你看怎么办?”周良臣双手一摊,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愤慨的神情:“他娘的,前锋镇欺人太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说,还敢对督师之命阳奉阴违,老子要告他,告他!”
刘泽心中早有定策,见周良臣诉苦发火也不参合,只是微笑不语。
“副帅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左镇可以撤,副总兵也可以不做,只要部伍在手,就算做大凌河副将也他娘的一样。可是,他祖大寿要借整理营制的事儿巧取豪夺,那不成!前锋总兵怎么了?老子不尿他那一壶!哎哎哎,我说兄弟,你倒是放个屁啊!?”
统一事权、统一指挥,将蓟辽督师属下(蓟州、登莱、天津另设巡抚)各镇整编为两镇、一行辕直属,改变了以前关外各镇各自为战的局面,于军事指挥原则是绝对正确的!在这一点上,刘泽心知肚明也绝对拥护袁崇焕的决策――关外祖、朱、左三镇合编为前锋镇,由前锋总兵挂平辽前锋将军印的祖大寿统辖、督署中军何可纲、朱梅、左俦、周良臣等为副将;关内,由调任后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挂平辽将军印,统管宁远以南到山海关各营,兼辖水师。这样一来,整个关宁锦就分为南、北两大兵力集团,分工明确、指挥体系统一,能够避免各镇互相掣肘之弊。当然,既然要统一指挥体系,有人的利益势必会膨胀,而有的人会有所损失,也就势必会有些想法。
可是,换了祖大寿,无论是左俦还是朱梅都无法胜任,朝廷也不可能认可!这些问题,是昨夜发泄过怒火后的刘泽认真权衡过的,因此他只能将话题转开:“周大哥,等镇东营弟兄们休息一阵子后,借我一千骑兵可好?”
“干啥?”周良臣瞪大眼珠子。
刘泽微微一笑,低声道:“搞马!现在没办法了,祖大寿逼得兄弟我不得不铤而走险!”
“去去去!啥办法?莫非是要我的人把马让给你?”周良臣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副帅会撕了我的!”
“你想哪里去了?我刘泽像那种窝里横的人吗?此时去找祖大寿讨马是不成的,搞不好会闹得前锋营和大凌河营水火不容,那样只会便宜了鞑子。我要搞马,还得在鞑子身上想办法!”刘泽见周良臣闻言消除了误会,继续道:“借我一千兵马,兄弟我找李永芳的麻烦去!他儿子刚厄泰就在盘山驿军马场主事!”
周良臣摇头骂道:“这老鸟日的,连龟儿子也改满姓了!就搞他!”
刘泽笑着伸手到周良臣鼻子下摊开后说道:“借还是不借?就吴浚才那一千骑兵。”
周良臣抬手“啪”的一声打开刘泽的手道:“借!闹不好又是大功一件呢!咋能不借!?”
刘泽当然不能让周良臣吃亏,乃抓了他的胳膊附耳道:“此行或有风险,弟兄们有些损失不可避免。不过……兄弟不能让大哥您吃亏,是吧?这么着,如搞到战马,不论多少,每匹折五两银子给你。就算没搞到战马,我也给一千两银子的借兵费!”
“啥话!?”周良臣勃然发作,摔开刘泽的手后大步走向门口,却在迈腿出门槛的瞬间醒悟过来,转身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最少能搞到两百匹战马?”
刘泽胸有成竹地道:“只要老天爷帮忙,尽快将大凌河封冻,两百匹战马轻而易举就能到手!”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又道:“两百匹太少,我最少要他两千匹,让狗日的李永芳今后只能撒脚丫子去见他的鞑子老爹!”
周良臣一愣之下走了回来,兀自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
“近日天降大雪,气温陡降,大凌河估计很快就能封冻。我们密切注意大凌河的情况,只要封冻到能过马的程度就出击,打刚厄泰一个措手不及!鞑子出征察哈尔颇伤马力,此时他们的战马多半都在马场里啃豆料呢。上次渡河我就有那打算,可惜兵力太少,作战目标又不在于此,因此未能下手。这一次,哼哼!”
周良臣想了想,担心地道:“鞑子吃过亏,河防必定严密。”
“绕道北上,到这里。”刘泽说着走到屏风前,指着已经落入后金手中的团山堡东南面,大凌河在那里拐了一个小弯。“就是这里,水流缓慢,又远离我大凌河、大兴堡一线,鞑子未必能严密防守!只要有机会老子就带弟兄们冲过去,再向南绕过十三山驿,转向东横扫盘山马场!”
“得手后怎么办?”周良臣又问,不过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甚至有些微微上翘了。
“这个,还不是要靠老哥您接应了。”刘泽笑语之后收敛了容色,正儿八经地继续说道:“你在西岸扎营立阵,预埋火药于冰河之上,只待我从盘山回来,你就点火,轰!”
刘泽的双手夸张地举过头顶。
“就这么办!”周良臣一拍大腿起身走到屏风前,却没看地图,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刘泽几个来回之后,才低声问道:“兄弟,上次你在东海堡究竟搞了多少银子?”
刘泽伸出右手摊开,略微迟疑了片刻,又加上左手两根手指。
“七万!?”周良臣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嘘!”刘泽故作神秘的伸手捂住周良臣的嘴,笑着低声道:“副帅那里我报的是三万,副帅命我暂且掌管着;督师那里我报了二万八,督师说编练镇东新营靡费巨大,这点银子就作先行垫付。加上副帅搁在大兴堡的三万多两银子,兄弟手里有这么多!”
两只手握成拳头突然一抬,差点砸在周良臣的黑脸上。
周良臣喜滋滋地道:“这下子、这下子可肥了,肥了,咋用呢!?”
“铸炮、造枪!还有,你那些车、步兵都是单层皮甲麻布衣,挡不住鞑子骑兵的马蹄子、铁矛长刀和弓箭!统统换掉,都上铁甲!”刘泽看见周良臣咧开了大嘴,连鼻子似乎都抽歪了一点,双眼直放精光的样子,觉着心中好笑,又扳着指头道:“还有些银子,兄弟我打算去关内请一些匠人、夫子、洋夷子,好生改造一下咱们的火器。再跟察哈尔做做买卖,那战马又是一笔大的花销。还有、还有,咱们的镇东新营要跟别的营不一样,弟兄们拿了军饷不扣伙食费,老子还给他们加肉、加饭!这十万两,嘿嘿,还不够用呢!”
“噢……”周良臣有些失望了。
刘泽笑着一掌拍在周良臣铠甲的护肩上道:“老哥想想,六千全副铁甲,操着新铁炮、新火铳,全靠骡马牵拉炮车甚至代步的重步兵是啥样?”
周良臣的想象力显然并不丰富,忙问道:“啥样?”
刘泽一字一句道:“士饱马腾!装备精良!无坚不摧!”
周良臣使劲地摇晃了几下脑袋,突然重重一掌拍在刘泽肩膀上吼道:“那你还说什么借用兵马费呢?!扯淡,扯淡!算啦,算啦,老哥不要你的兵马费!今后的镇东新营就你做主了。”
“慢慢,慢!”刘泽拖着周良臣的大巴掌,诡秘的一笑,摆手道:“不是一个营的问题,而是两个营!督师要兄弟协助老哥你编练镇东新营,镇东营的编制还在,这不是两个营是什么?!要不,副帅大人怎么会答应让兄弟动那三万两银子的老本儿?”
周良臣听明白了,敢情刘泽的意思是只搞属于他的镇东新营,而不是自己的镇东营啊?
刘泽察言观色,忙解释道:“旧营制不行,可上面又只认这个营制。咱们变通一下,两营合为一营,说定了,你掌车、步兵,我就掌马兵!”
周良臣心里清楚,那刘泽脑子灵活会打仗,胆子又大得出奇,还得到督师的赏识,加上一个自己的顶头上司姑丈,不,是姑丈加准岳丈,自己这个副将跟他搅和在一起,可要掂量掂量分量才行。他忙抱拳道:“兄弟说哪里话?我看这样,这镇东营明里是我做主,掌车步,你为辅,掌马兵;在咱们私底下,全营都是你做主,队伍该怎么编练?今后怎么打?你说了算!老哥就给你打前锋!”
刘泽恭恭敬敬地向周良臣拜了一拜,郑重地道:“老哥如此信任刘泽,刘泽必不让老哥失望,再渡大凌河抢夺军马这一仗,你就看好了吧!”
周良臣立时进入角色,谨慎地问道:“要不,找吴浚才、谷成他们合计合计?”
刘泽回身招呼门外亲兵:“库都!”
好一阵子过去了,库都没有应声,门外也无人应答。刘泽疑惑地出门一看,除了大门处几个亲兵外,哪里有库都的影子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