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的莱州却好像变成一块死地。
崇祯帝任命徐从治为山东巡抚、谢琏为登莱巡抚。按照原先的安排,谢琏驻莱州指挥,徐从治则驻青州负责供应粮草。
可是,徐从治却觉得自己驻扎在青州不足镇抚莱州人心,便主动要求移镇莱州。结果他一去莱州,就被孔有德围在里面。
徐从治、谢琏两位巡抚,与总兵杨御蕃分头固守城池,拼死抵抗,形势十分危急。而外围的各路援兵都驻扎在昌邑,由于山东巡抚徐从治被围在莱州城内,援军无人督察,诸将观望,谁也不肯拼死驰援莱州。
开始时,那位胆大的徐从治还敢出城偷袭叛军,且稍有斩获。但兵部尚书熊明遇认为此事尚有招抚的余地,便要求徐从治不要轻易出兵,破坏抚局。结果,徐从治只好龟缩在莱州动弹不得。
徐从治、谢琏这两位巡抚,加上莱州知府朱万年,还有总兵杨御蕃,明朝的四位大员分兵各守一座城门。
孔有德暗中却把孙元化铸造的所有的红夷大炮调到莱州城下,从四面向莱州城轰击,这些叛军的炮兵叛乱前都曾经过葡萄牙军官的训练,炮打的得特别精准,尤其对于静止的目标,轰击城墙的垛口,就如同打靶一般的轻松。
反观莱州城所处的地势并不十分险要,但是莱州城是在万历二十六年才重建的新城,而且还参照了西洋筑城法,筑有炮台,作为辽东的另一个后勤基地,城中的粮草、兵器充足,但不足的是重型火器较少,大多是国产的轻型火炮,而且懂得操作火炮的士兵也不多。
南门楼上,阔嘴挺鼻的徐从治已经变得一脸沧桑,他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咽了一口吐沫,想滋润一下已经干的冒烟的喉咙。
徐从治是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但却并非不通兵事的文官,十年前的白莲教徐鸿儒造反,他就曾经极力剿捕。
此刻,他看了看远方阴霾的天空,忽然恨恨地骂道:“刘宇烈,你个龟孙子,到底要龟缩到什么时候?有高起潜这个阉奴又在哪里?”
朝廷任命兵部侍郎刘宇烈为总督,赴山东统辖骑步兵两万五千人,以平定孔有德之乱。但这位英明的刘总督本无谋略,赴山东后除整天派人去招抚外,不进行任何军事行动,另一路援兵则有监军太监高起潜和金国奇、吴襄等人所率领,但是进入山东境内之后就平白无故地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所以,连进士出身的徐从治也忍不住要骂粗口了。
这时候,身边的一名亲卫小校上前道:“巡抚大人,叛军的炮火此次主攻的方位是东北角!要不要派人增援北门的朱大人?”
“增援朱大人?”徐从治不禁苦笑了一下,“我们南门楼上还有多少人?”
小校道:“大约有三千多人!”
“只剩下三千多,前天可还有五千多的……”徐从治喃喃地道,片刻之后,他还是果断地下令道:“分出五百人,立即支援北门!让朱大人随时和本官保持联络,千万不要被叛军各个击破!”
“得令!”小校立即带着五百人,向北门楼疾驰而去。
可是,就在那小校走后没多久,忽然从东门方向飞报过来:“巡抚大人,大事不妙,孔有德叛军表面上以炮火轰击东北角,实际上却是在炮火的掩护下,不断的挖地道,想以此攻入城中!”
“挖地道吗?哼!”徐从治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你回去告诉杨总兵,就说本官说的,发现地道后不要急着掘开灌水,要等叛军进入地道之后再灌水!”
“遵命!”
原来,莱州城中早已经埋设了数口大缸,让城中的盲人在其中静听。当年徐从治就是利用这一招找到了白莲教的地道所在,一举将徐鸿儒的叛军覆灭。此次出于谨慎,徐从治仍然命人在城中监听,以防止孔有德挖地道进城,没想到还真的是有备无患。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东北方的炮火声渐渐平息了,而城外的叛军也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看起来是守军向地道里灌水,淹死了很多敌兵,动摇了叛军的军心。
可是,徐从治却丝毫都不敢放松,因为天色渐渐黯下来了,这时候往往是守城的将士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艰难的苦战,孔有德向来知兵,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只怕紧随着夜幕而来的,就是孔贼接连不断的攻击了。
“传令下去,严加戒备,不能放过城外叛军的任何蛛丝马迹!”
“是!”
天黑了,乌蒙蒙的天空中,隐约能看到几颗寒星点缀其间,初春的夜晚寒气逼人,风轻轻地在树丛中呼啸,仿佛是战场上带着幽怨的鬼魂。
“轰……”
一阵惊天巨响,震得南门楼上的徐从治一阵东倒西歪。
“巡抚大人,你没事吧?”亲卫立即上来搀扶,“叛军又开始炮击了,大人还是……”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徐从治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已经听出来城外的叛军在刚才那声剧烈的爆炸声之后,发出了异于平常的欢呼声。
“糟了,刚才那声不是炮响!”徐从治顾不得许多,立即嘶声力竭地吼道:“留下一千人守南门,剩余的人全部随本官支援东北角!快!快!”
南门将士的动作十分迅速,快速向东北角增援,不过徐从治的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刚才那一声既然不是炮声,只怕是叛军用火药炸崩了城墙。
果然,等到徐从治感到东北角的时候,东北角的城墙已经崩塌了一道大缺口,而年轻的总兵杨御蕃此刻正率领着手下的将士疯狂地堵住缺口,不让叛军冲进城来。
徐从治迅速来到杨御蕃的身边,尚未来得及开口,杨御蕃就苦笑一声道:“下官愧对巡抚大人!请大人责罚!”
原来叛军挖的地道被水淹之后,并未放弃,而是再次派兵挖通地道,挖成大洞之后,用棺材装满火药置入其中,击发引火,管材爆炸后连东北角的城墙都被炸塌了数丈,叛军从而得以从城墙的缺口处蜂拥而入。
徐从治双目一睁道:“眼下还谈什么责罚,只要能守住这一轮攻城,你杨御蕃就是莫大的功勋!本官一定为你请赏,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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