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师叔给你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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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道的一角,罗裂正百无聊赖地抽着路旁低垂的柳枝,反复鞭打着树干,惊起柳梢头一巢鸟雀。罗裂玩心大起,拾取地上散乱的石子向空中抛掷来击打鸟雀,孰知鸟雀惊惶之中留下些许黄白之物恰好粘在罗裂额头之上。

    “呸,呸,呸,今天真他娘的晦气。”反复在河边捧水擦拭着,罗裂犹自嘴里骂骂咧咧,丝毫没有自作自受的觉悟。

    “啪,啪,啪。”几声稀疏的拍掌声,李陟带着那副人见人打的招牌式笑容走近,身旁虚明小和尚努力地忍住,使自己不至笑出声来,却被罗裂狠狠地瞪了一眼,恰在此时额上的那一推沾水稀释而向下流淌,即在罗裂脸上画下一道黄线。见此情形,虚明终于还是没忍住,大笑,惊得路旁行路的一大婶猛然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李陟直接无视罗裂那想杀人的目光,在他一旁蹲下,细细地在他的额头上观察一番,仿佛在看醉仙楼当牌姑娘那画着拂烟眉的娇容,啧啧感叹着,“出门耳闻画眉啼叫,便知道有好事,本以为是吴老头子,谁知道你给我生动地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举头闻雀喜。’”不待他说完罗裂顾不得擦额上的污物连环鸳鸯腿便以踢出,自然和往常一样,招招落空。

    “好了,不早了,谁没事和你打,洗洗干净和我去蹭糟老头子的酒。”巧妙地躲过罗裂的杀手锏,李陟伸出手想扶住他的肩膀,却又看着他的前额讪笑着缩回手去。这一举动落到罗裂眼中自是老大的不快,龇着牙,恨恨地抄起水洗着脸。约莫过了喝一碗酒的功夫,虚明抬起头看看天色,弱弱地开口,“裂,裂,裂子哥。”转过来很没好气地,“什么事,说。”虚明深深咽一口口水,“你已经洗了很久了,再洗下去面皮就皱了。”罗裂很是郁闷地望向李陟,见他正不怀好意地躲在一边很用力地笑着。

    “裂子,”正待开口,却被罗裂打断,“世载,我有话和你说。”见他很是正经,不知他想说什么,“恩,你说。”罗裂轻轻嗓子,再望一眼西沉的落日,仿佛在措辞如何开口。片刻,“世载哥,晚上我想,我就不去了,那样的场合我和虚明去了都不合适。”看一眼虚明,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却是虚明语带欣喜,“真的,裂子哥,你不去?”罗裂很认真地点一点头,“太好了,我也在想,那吴大,老头子请世载师兄,我一和尚坐着真别扭。”

    李陟看着两人,笑了笑,摇摇头,叹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哭笑不得,“真他娘的不够意思,不是个爷们。”同一时间罗裂和虚明二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罗裂对着李陟的胸口来上一拳,“小子,吓我啊。”

    转过身,李陟背对着二人,和残阳一起渐渐远去。

    “多喝点,把我们的那份喝回来。”

    落日熔金,鸟雀归巢,李陟挥动着手,望着被月光拉得很长的背影,很长,直至不见。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城。在这孤城之中,却有着另一幅图景。

    春倦美人。

    她独自坐在水榭的栏杆上,江南修小的门牖掩不住她深锁的情愁,芊芊玉指捻着一朵艳红的杏花,似笑非笑地逗弄着池中的一对鸳鸯。院中很美,但她的心绪纷乱,有些坐立不安,紊乱的心情好像是那一池因风而皱的春水。她抬起头看见了喜鹊登枝,便笑了,笑得让人怜惜,是因为她的寂寞吗?

    “柳絮,大人叫你上马车,今晚要你陪酒。”院外,婢女唤起,她重新换一副表情,浅浅的笑容,和杏花一般,只是少了些什么。轻轻地将手中杏花投入水中,,花随水飘零,却总也无法流出这深锁的清苑。

    夜晚的扬州,灯火与月光交错,给人一种迷离的朦胧感,再配上软软吴歌,这烟花巷陌,确属酒不醉人人自醉。

    长兴酒楼三楼雅间之中,李陟姗姗来迟。推门而入,见一桌人早已坐定,不慌不忙,拣吴志身旁唯一剩下的那个空座坐下,“没办法,师傅临走时还吩咐我把地扫一下,来迟了。”李陟笑着,虽说是在道歉,但表情一点歉疚之意也看不见,自说自话地提起筷子,伸向桌上摆满的菜肴,“哎,诸位还没动筷啊,不会是在等小子吧,罪过,罪过。来,来,来,吃啊。”吴志脸上阴晴不定,嘴角隐隐抽动几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拿起酒杯,示意众人开始。一番祝酒词,李陟只在众人干杯时轻轻抬了抬酒杯,其余时间头也不抬地大快朵颐。

    “小兄弟如此年纪便有这番才华,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敬你一杯。”吴老头见李陟一直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向其劝酒。

    “吴大人,不必客气,小子免贵姓李,单名一个陟字。”李陟看一眼老头,停下筷子,口中之食尚未咽下,含糊不清地回着话。桌上一共六人,酒楼店主,吴志的跟班文人,以及出对子输给李陟的士子,李陟下首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自始一言不发,也不甚动筷。当然李陟不会去管身边坐着什么人,在他看来,糟老头子设宴,不吃白不吃。何况来之前还答应那两人要把他们的也吃回来。正风卷残云之际,听得吴志问自己师承何人,想来他们自然不会是在问园慧,自己也不想说是陆昭的弟子。于是搪塞两句,不想过多言语。

    “好你个李陟,承蒙大人看得起你,你却好生无礼。”正吃着,忽然有人高声呵斥,,吴志也不做表示,在一边瞧着。于是慢慢地吐着嘴里的鱼刺,“噗,噗,今天这小鱼的刺可真多啊。”随即装聋作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那人气的脸色铁青,看着吴志又发作不得,却是尴尬之时,店主打个圆场,“李公子,适才冯公子也是想知道你的师承。”

    “原来如此,只是你连名字也不告诉我就问我师父是谁,不知是我无礼还是你无礼啊?”拨弄着盘中的鱼头,李陟似乎想剜下鱼脸上的肉,那筷子戳来戳去。

    “我冯章,表字叔贵,这位便是我师父邓先生。邓先生师从名满天下的大儒陆昭,陆先生。与芜城陈风先生,金陵徐廷先生并称陆门三学士。”谈到师父冯章不免沾沾自喜,想自己师父在吴中颇有盛名,却不知不说还好,一说图惹一身骚。

    李陟听完笑在心头,手中一用力便将鱼肉夹在筷中,却提起放到冯章碗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师侄乖,师叔给你鱼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