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尘中的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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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好大啊,怎么还没到。”李陟强拖着虚明,在罗裂的指引下穿行于城中。一路上商铺鳞次栉比,星罗棋布。终于看的李陟头昏脑胀,难辨东西,只凭着感觉行步游走。

    “到了,你还往哪走啊。”罗裂拉住李陟,举起手,指一指大道右侧,一块烫金匾额。

    “长兴酒楼,就是这么,果然是扬州比芜城的和丰楼还要豪华。”三人立在门前,时值下午,并没有多少人,李陟在门外四处观望,便看见门两侧笔走龙蛇的一对楹联。

    “酒味冲天飞鸟闻香化凤,糟粕落地游鱼得味成龙。呵呵,好大的口气。”说着强行将虚明拉进酒楼。“待我来试一试。”

    三人坐定,罗裂唤来小儿,摆上三坛上等花雕,封口一开,酒香四溢,李陟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满盛一碗,“好酒。”一口饮尽,略略一咂舌,便开始劝酒。

    “虚明师弟是吧,来来来,师兄帮你满上。小裂啊,今天咱仨不醉不归。”虚明看看两人,踌躇着,端起酒碗又放下,挠挠小光头,苦笑着正想说话。李陟手一摆。

    “喝,想说什么?怕你师父知道?你那师傅每次来我那,哪一次不是和我偷偷出去喝酒吃肉,上梁不正,怕什么。”

    虚明听着,想想,到底是孩子,把心一横,拿起碗一干而尽,呛得连连咳嗽。另两人大笑,也端起碗。“干。”

    “小裂,你怎么总是去天云寺找茬,我那圆相师叔招你了?”

    “不是,只因为这扬州城中,习武之人皆知天云寺武僧圆相,传其力能扛鼎,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直有霸王之风……”李陟越听越想笑,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口酒全喷在罗裂脸上,可怜罗裂原先打斗时便被摔得满面尘灰,一沾酒水,整张脸顿时如一副《江千雪霁图》一般。

    “哇哈哈哈,你太能扯了吧,就我那蛮牛师叔的锉相,有霸王之风。”大笑着,李陟用自己的袖口帮罗裂擦脸,怎知越擦越花,最后虚明看了也忍俊不禁。

    罗裂一脸无奈相,“我也是听传言而已,你也知道,这市井传言,虽不是无风起浪,但这浪么,有时候也许也就是几星水花。不过你师叔却是有几分本事,至少比你还强上三分。”

    “这倒是,师叔这几十年的硬气功不是白练的。可是话说回来,你这么急着练武干什么?”

    罗裂闻言,收起笑意,脸色渐变阴沉,握着酒碗的右手不觉中加上了几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虬然显现。

    “我就是看不惯我爹他们,对着那什么劳什子扬州节度使谄媚逢迎的样子,那吴老头算什么东西,史初当时被困求援,糟老头子就知道自己寻欢作乐,一兵不发。”罗裂看看李陟,端起碗,仰首一饮而尽,重重地扣在桌上。

    “世载大哥,你长我一岁,我叫你一声大哥,百载之间必有英杰,依我看这朝廷气数已尽,身逢乱世,我正想练得一身武艺,哪怕天塌下来,也要让我这副身板立到最后。”

    “正有此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来,干。”

    酒过三巡,李陟一脚翘起,软踏在长凳之上,手执竹筷,击碗作节而歌。此时,却在耳际,似有若无般传来一段温婉柔和的女声。

    “花半折,雨初晴。未卷珠帘。梦残惆怅闻晓莺。宿妆眉浅粉山横。约鬟鸾镜里,绣罗轻。”和以琵琶之声,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李陟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手停在半空,呆坐着。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罗裂伸出手在他眼前摇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嘿嘿,怎么呆了,刚才是谁叫嚣着,此生独寄干戈里,他朝群拜琼殿中的?这么快就傻了?”

    “哎,小裂啊,你知道那是谁在唱曲子么?”李陟混若未闻,拉过罗裂询问。

    罗裂轻轻拍过他的手,整理者衣领,卖着关子,“这都不知道,外地来的啊,你去问虚明,这么大的扬州城,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着,他将手握拳放到嘴边,虚咳两声,看着李陟是坐在那急得不行,这才慢条斯理地答道:

    “那就是我说的吴老头子的歌女,至于是谁我不清楚,但糟老头子整天带着他的那群歌姬在对面的醉仙楼花天酒地,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唉,唉,唉。”他咋咋嘴,一唱三叹,阴阳怪气地哼着。

    “神女不入襄王梦,空忆十二巫山哪。”搭着李陟的肩膀,一副你别说,我都知道的表情,挤眉弄眼,很是欠扁。

    李陟用力一把将其推开,顺手给你他一下。

    “一边凉快去,酸死了,比伯策还酸。”

    一个舒展的燕子翻身,罗裂躲到一边,随即又贴上来,腆着脸继续。“哎呦,害羞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也十九岁了,臊什么臊。对了,伯策是谁,你兄弟?”

    李陟拉起虚明就向外走,留下罗裂一人犹在那边夹杂不清,?言?语。

    “哎,别走啊,酒钱你还没给,说好是你请的。”

    李陟站在门外,看着对面的醉仙楼,翠色交相,朱红掩映,画檐雕阁,精美华贵。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吴家的高头大马,绝尘开路,吴节携一众女眷渐次登上三座马车。伴随着达达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阿弥陀佛。”虚明双手合十,轻声诵一句经文。

    “不义而富且贵,与我如浮云。”罗裂掏遍所有口袋,最后取出藏在鞋底的三枚铜钱付完酒钱,出门见此状,不屑道。

    李陟慢慢地走上前去,在马车扬起的风尘之中,他看见一枚自车中飘落的红叶,于是轻轻收起,藏在衣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