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伯策,你别丧气啊,明年再行比过嘛。”李陟自以为姜舒是因为输给自己而心情不畅,走过来搭着姜舒的肩膀,拍了两下。姜舒伸手打开李陟的手。
“去你的,好像我输不起似的,都十八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臊不臊。”姜舒慢慢地喝着酒。
“世载哥,今天我又看见她了,她真的很漂亮呢。”
“嗯?谁?你今天又看见谁了?”李陟一头雾水,不知姜舒再说什么。
“我和你提过的啊,就是上次给师傅采千日红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姑娘嘛。你不记得了?”
“啊?又是她啊,这次你问她名字了没有?”李陟想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姜舒似笑非笑。
“呃,我又忘了。”姜舒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尴尬地笑笑。
李陟一副我在就知道的表情,在姜舒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都两次看见人家了,都不知道问一下人家姓谁名谁,你啊,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一个字笨啊。”
“你少来,我就不信你在那种情况下还记得要问她的名字,站着说话不腰疼。”姜舒一脸鄙视,推开李陟。
“算了,看在你今天这么矬的份上,这瓶酒哥哥就送你了,看还是哥哥我对你好啊。”
姜舒一把接过酒瓶,看也不看李陟就灌下一大口,“不谢,谁和你客气,”咂咂嘴,“啊,今年的菊花酒似乎较去年的更香了,看来张大婶的酿酒手艺有所提高啊。”
“我靠,”李陟一把夺过姜舒手中的酒瓶,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整天就知道想你那个小姑娘,把魂都丢了,”李陟灌一口酒,“这是那天,我俩去李老爹的后院揭了他的酒缸打回来的,你不会忘了吧。”
姜舒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
“去你的,还好像是的,我说啊,‘红颜祸水’你看看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她今天对我笑了,她的笑容好美。”姜舒出神地立在一旁。
李陟:“……”
重阳这天,照风俗是要食用重阳糕,据《西京杂记》载,汉代时已有九月九日吃蓬饵之俗,即最初的重阳糕。(饵,即古代之糕。)是日傍晚,姜舒带着邻家周大嫂子做的细花糕又一次独自来到溪边。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使用息驾,休者以忘餐。借问女安在,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被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时如故,人依旧,女子还是一袭白裙,所不同的是这次她将长发飘散,垂至腰间,坐于溪边静静地一个人唱着歌,歌声婉转却带几分凄清。
姜舒悄悄地走到林间一丹桂树上,撷下一枝丹桂,静静地听着她唱完,这才缓缓地走上前去,在她身侧坐下,将手中花枝递过。
“卿本佳人,奈何总做商音?”
女子笑着接过,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我才不是什么佳人呢,这曲子只是偶然听来的,觉得好听哼着哼着也就会了。”
“这好像是我们今天第二次见面了,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女子将眼神投向水心,怔怔地看着,却不说话。两弯如新月般的柳叶眉,渐渐蹙起。
“我没有名字。”说着她收起双腿,抱膝而坐,“为什么要有名字呢?像我这样的贫家女,有名字又能做什么用呢?”
姜舒一窒,不知该说什么,愣在一旁。女子忽又转过脸来,展颜一笑,“没什么的,没名字我一样过的很快乐,我们村上的女子大都没名字,不也就这么过了一辈子。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分别?”她的语调略带哀伤,像是在安慰姜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没有爹娘,是哑姨在十五年前把我捡回来,”她喃喃道,与其说是说给姜舒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邻家的嫂子告诉我,哑姨把我捡回来的时候,襁褓里有我的生辰八字,可是哑姨不识字。哑姨就把那张字条收好,可后来村里下暴雨把屋子给淹了,那张字条也就找不到了。”“嫂子告诉我,教我不要怪哑姨,她这些年带我很苦。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她,真的,这生日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哑姨能一直陪着我,看着我出嫁。”她渐渐的有一点梗咽,停了一会儿,“但是,老天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去年七夕,哑姨患了痨病去了,就葬在那边的洋槐树下,两个月前就是她的祭日,我带来她最喜欢的小米粥来祭她。”说到这,她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泫然欲泣。
“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你比我还可怜,我娘生下我就去了,爹爹在我五岁时也去找娘了,我跟着师傅长大。”姜舒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两人身世何其相似,蓦地发觉原来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还有师傅,还有亲人。
“你别哭了,”姜舒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背上,柔柔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当年我爹刚去的那几年,每逢七夕我都会立在父母坟前,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偷走了娘的性命,害爹悲伤致死。”“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的爹娘也是死在七夕么?”
“嗯,我娘在十五年前的七夕生下我之后就去了,四年后,爹爹也在这一天随娘而去。”姜舒这时看着她笑笑,“师傅说,我爹娘会在那儿看我活到很老很老,明年的七夕我就向爹娘说让他们在那儿也祝福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