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即是姜舒之父姜兴,是夜,姜舒之母柳氏分娩。与陆昭引为知己的姜兴,不想回芜城,便在兰山镇等待妻子生产。
半个时辰,房门被推开,产婆从内走出,笑道,“恭喜相公,一索得男。”
姜兴闻言,上前几步,急声问询,“雅舒呢,我妻子怎样?”
产婆笑着对答:“相公勿急,母子平安。”
姜兴长舒一口气,对产婆一揖到底,“谢谢诸位了,改日正在下定当设宴相邀。以表谢意。”
“相公客气了。”
此时,一女婢从屋中探出头来,神色惊惶,“不好了,产妇大出血,大夫,快叫大夫。”
院中三人一齐变了脸色,姜兴急忙对这左侧厢房呼喊,“李郎中,内子全由您照看了。”
李郎中闻言急忙回礼,匆匆走入房中。这是姜兴再也顾不得许多,便要冲入房中,被产婆拦住,“相公,此时你进去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在外,等李郎中的消息。放心,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说着,走进房中,掩上了房门。
“子琰兄,你说雅舒平日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怎知今日,这,这,可如何是好。”姜兴双手用力一甩衣袖,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昭上前,拍着姜兴的肩膀,“仲言暂且宽心,尊夫人自会逢凶化吉。”
“早知如此,我就该带雅舒回芜城待产,华叔深通针石之术,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这李郎中在这邻间乡里颇有些名声,行医四十余年,应该不是庸手。”
“但愿如此,但愿雅舒一切平安,我姜兴宁愿自此戒酒,吃二十年长斋。”说罢,却见姜兴双膝跪地,朝着东方日出方向,重重磕了九个响头。
须臾,李郎中自房中走出,一脸沉郁,来到姜兴面前,低下头,“仲言兄,老夫无能,尊夫人,唉,老夫无能啊。”说罢,快步走出院子。姜兴闻言恍若五雷轰顶,只觉全身力气霎时间全被抽去,几乎瘫倒在地,呆立着,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可能,”随后冲李郎中高呼,“李郎中,你别走啊,一定还有救的,一定。”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姜兴来回走着,时而低语,时而高呼,其状如疯似颠。陆昭见状,上前扶住姜兴,“仲言啊,医者医病难医命,你还是去看看雅舒吧。”
姜兴闻言,回头看了看房中,“雅舒,雅舒,”冲向了房中。推开屋中的侍婢,跪在柳氏床前,捧住柳氏的手,贴在脸上,柳氏吃力地转头看着丈夫,此时姜兴已是泪流满面,“夫君,别太难过,我们说好的,一个先去了,另一个要好好活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我们的孩子,为我好好地活下去。”柳氏微笑着,擦去姜兴脸上的泪水,“相公,你还没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呢,你看他长的多好看,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欢,”柳氏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相公啊,这辈子能加到姜家,嫁给你,已经是我最幸福的事了,为你生一个孩子,这就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了。来,把孩子给我看看。”
姜兴从产婆手中抱过孩子,递到妻子眼前,“起个名吧,相公。”
“就叫舒吧,姜舒,用你的名字,以后他成人了,字就叫伯策,按我们约好的,好不好,雅舒?”
柳氏笑着,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却已是气若游丝。
“姜舒,好名字,舒儿,你长大了,要好好读书,和你爹一样。娘会在下面保佑你的。”
“雅舒,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相公,何必呢,一切都是注定的,舒儿,好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会作你的妻子,她一定会很漂亮吧,可惜,娘亲,娘亲,看不到了……”说着柳氏的双眼渐渐阖起,手臂慢慢地下垂,微笑着,去了。
“雅舒,雅舒!”
男人是泥,女人是水。泥多了,水浊;水多了,泥稀;不多不少,捏成两个泥人――好一对神仙眷侣。这一类,因为难得一见,老天爷总想先收回一个,拿到手心去看看,看神仙到底是什么样子。
结发为妻子,来为君子仇。成亲之后的姜兴与柳雅舒,举案齐眉,琴瑟好合,这也许是姜家男子的天赋,他们总是很善于构建一个和美温馨的家庭。
姜兴独自一人带着酒瓶,坐在院中,静静地坐着,任凭风拂下落英粘着发鬓。陆昭走近坐下。
“一起喝一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前我总以为,这是世间最美丽的诗句。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所支配的。比起上天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渺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分离。――好像这一切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姜兴狠狠地喝上一大口酒,呛到连连咳嗽。
“我看着雅舒阖上言,她就在我面前,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可我除了看着她死,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这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无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