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询问过二哥的仆从后,薛靖楚等人松了口气,原来是楚国往梁都进贡的使团经过桓城县。
按照梁楚和约的规定,楚国自和约生效期起,每年都要向梁国纳贡银一百六十万两、马五百匹、牛羊三千头、秀女一百五十人。不过从第一年开始,楚国就以各种理由拖欠供品,每次实际送往梁都的供品都不到规定的五成。而现在梁国也并不想再和楚国开衅,对于他们的拖欠,也都采取默认的态度,并不太追究。
薛靖楚兄弟几个,和许多薛府的人及大半个桓城的百姓都赶到了城外的官道旁,沿路围观那浩浩荡荡的楚国纳贡使团。
数千只牛羊马匹,数十辆马车,还有前后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两千梁国边军,这只队伍看起来除了庞大外,还颇显得有些杂乱。
队伍里的楚人其实并不是很多,长的与梁人也并没什么大区别,就几个普通的牧民负责赶那些牛羊马匹,寥寥几个穿着皮甲拿着木枪冷着脸的骑士围护在一辆马车两旁缓缓行进,那马车前头一杆节旗,想来里面坐的便是楚国的使节了。带着本国的牛羊马匹、白银铜钱,还有妙龄女子,到敌国去纳贡,薛靖楚心想这楚使心里估计很不好受吧。
在那带着节旗的马车后,还有两辆载人厢车,旁边的薛府仆从跟薛平南说道:“那两辆车里据说坐的就是楚国献给陛下的美女了。”
“哼!条约上写的是秀女一百五十人,这两辆马车,能坐的下一百五十人么。”薛平南冷哼了声。
三郎薛安西向那两辆马车探了探脑袋,嘀咕道:“据说楚女都是细腰大臀脸白皮滑的妞儿,随便在路上找个,都水灵得很。”确实,在江东大陆,楚女是出了名的秀丽温宛。不过那是最早期的楚地之女,后来楚国吞并四邻,版图扩大了很多,所谓的“楚女”整体质量,自然不再如传说中那么高。
细腰大臀脸白皮滑?旁边的薛靖楚听到三哥的话,差点没喷出来。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宣传什么美食似的。
“怎么,小三想女人了?别急,回头我就跟娘说,让她给你相媳妇儿。”薛平南打趣道。
“二哥都还没娶,小弟怎敢逾越,还是二哥先二哥先。”薛安西回道。
这边哥几个在聊天斗嘴打屁着,那边带着节旗的马车和其后载着“楚女”的两辆厢车已缓缓经过了他们面前。
第二辆厢车经过时,也不知是车内人撩拨还是被风所吹,车帘微微抬起一角,仅仅一瞬的时间,便又落了下来。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之间,正正对着那车窗的薛靖楚清楚地看见那车帘下露出了一双眼――一双如夜空星辰的眼睛。
仅仅是一眼,仅仅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那个眼神,便牢牢地烙在了薛靖楚的脑海里。什么叫做“会说话的大眼睛”?薛靖楚今天算是真真看到了。仅仅看了一眼,他便可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所述说出的千言万语,那种凄楚、悲凉,在那短短的一瞬,竟是能让他感同身受。
“五郎,五郎,五郎?五郎!……”直到整个身子被拎了起来,薛靖楚才愣过神来,四下看了看,楚国的纳贡使团还在大路上行进着,只不过他们面前早已没有什么马车,只剩下杂乱的牛羊马匹。
“二哥,我衣服都给你拎坏了,快放我下来。”薛靖楚在薛平南手中挣扎几下叫道。
薛平南皱眉道:“你在发什么呆呢?叫半天没反应。”
“想故事呢!”薛靖楚胡诌道。
“哦?”薛平南立马眼睛一亮,把薛靖楚放了下来,俯身凑过脑袋道:“有什么新想法,给二哥讲讲。”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薛靖楚一边说着,一边应该撒开丫子向桓城县跑回去。
薛靖楚和几个兄弟刚回到薛府门前,正遇到一个城门守卒带着一风尘仆仆的骑士叩门。
“老陈头,这是谁啊?”薛平南对那守卒问道。
“噢,二郎啊,你回来的正好,这人说是你们大郎从京城派来的信史。”老陈头回身说道。
“大哥的信史?”薛平南打量了那信使几眼,问道:“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小人是在京城跟的薛大人。”那信使握着马鞭对薛平南行礼道。
“大哥让你送信?”薛平南抬手道:“信拿来我看看。”
那信使从怀中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件,刚准备递给薛平南的手又缩了回去,摇头道:“二公子,大人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老爷,所以,这信现在不能给您看。”
“哦?”薛平南眯着眼睛又瞅了瞅那信使,回头吩咐薛府的门房招待下老陈头,便对那信使道:“我带你去见父亲。”
薛靖楚、薛安西他们几个兄弟也都跟着进了府,一路上一双双小眼睛也都是紧紧盯着那信使上看下看。
虽然薛靖楚他们都只是半大孩子,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感觉还是蛮怪异的,那信使不由得有些心下忐忑起来,想着自己是穿着上有什么问题,还是行事上出了什么纰漏?他哪知道,每次大哥从京城派信使来,都会给他们这些年龄小的弟弟们捎上些京城的果点或是精致的小玩意。
一行人走在通往后院的石子小路上,薛平南瞥了眼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弟弟们,对信使道:“大哥没让你带点什么东西么?”
“什么东西?”那信使被身后一群小孩盯得混身不别扭,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大人就让小人带信,没让带其他东西。”
“噢。”薛平南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哥给你的令牌有带在身上吗?”
“令牌?”
“就是咱们薛府的令牌,他让你来送信,必会给你令牌吧。”薛平南皱眉看着那信使道。
信使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然后回道:“噢……令牌,我好像忘了带出京了,这……这……”
薛平南眼睛一眯,缓缓点头道:“你是第一次帮大哥办事吧?”
“是啊是啊。”信使连忙应道:“小人是第一次送信,急着赶路,就把令牌忘在京里了,还望二公子见谅。”
薛平南回头对一众“小尾巴”道:“听到没,大哥这次没捎东西,都散了都散了。”说罢又对他的仆从耳语吩咐了几句,后者点头应是后便返身离开。
一众男孩听到没有东西,皆是失望的唉声叹气作鸟兽散,跟着各自的仆从回府去。薛靖楚正准备跟着二哥一起去父亲那――他现在还没分院独住,仍和父母住一个院里。刚没走几步,却被三哥薛安西拉着往,拽到了路边花丛后。
“三哥,你们干嘛呢?”薛靖楚疑惑地看着神秘兮兮薛安西和同样一脸迷糊的薛定北。
“有好戏看。”薛安西摩拳擦掌地道,一边说,一边两眼放光地往前面已经渐渐走远的薛平南和那信使看去。
“怎么?”薛靖楚不解。
“有什么好戏?”薛定北亦是奇怪地问道。
“咱们府上什么时候搞过什么狗屁令牌?二哥在诓那厮。”薛安西肯定地说道。
薛靖楚年龄还太小,自然没法知道府中送信有没有用什么令牌。
“这么说,那信使是假的?”薛靖楚圆乎乎的胖脸上一双小眼睛也睁得圆溜起来,吃惊地道:“他……他他他想干嘛?”虽然他身体里是个20多岁的灵魂,拥有成人的思想,但毕竟那一世所生活的世界是和平的,这世虽一直知道到处都在打仗,战火纷飞,硝烟不断,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亲历过,所以乍一听到有人冒充大哥的信使来到府上,而且他们还刚刚照过面,也不由得他不感到惊诧。
“是刺客?”一旁的薛定北一副小大人的表情,肃然道。
“不管他要干嘛,总之二哥是不打算让他见到父亲了。”薛安西说道,“没发现二哥带他走的路是去哪的么?”
薛靖楚探头一看,果然,薛平南带着那“信使”拐了个弯,根本不是往内宅去的路:“好像是……校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