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初秋,天气干燥,草木也开始枯黄,黄巾军的营地左依颍水的一条支流,取水极为便利,现在正是做饭时间,不时地能看到不少黄巾兵卒不断地在营地和河流之间来回取水。
黄巾军大小营寨相连,延绵数十里,每隔五里一个大寨,环环相扣,充分地利用了他们人多势众的优势,这样的部署,即使官军偷袭,也会因为兵力不足,根本不可能顾全到所有的黄巾营地,黄巾军最多就是舍弃几个营寨,完全有能力迅速地组织起来反扑。
这完全是欺负皇甫嵩和朱儁的兵力不足,要是两方兵力相当的话,这么做不啻于是给对手轻易将自己分割包围的机会,而现在黄巾军的兵力是皇甫嵩和朱儁的数倍,波才军又精锐不亚于官军,所以黄巾才敢摆出这样的阵势。
皇甫嵩长叹一声:“黄巾军中有能人啊,这样一来,我军根本就没有偷袭的机会了。”
“这一定是波才想出来的,这个人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对战场的感觉非常的敏锐,黄巾军中也只有他能够无师自通,想出这样的扎营方法。”朱儁望着整个黄巾军营前半部中央一座最大的营帐上飘扬的波字大旗,缓缓道:“要是不是他的话,我们这次想要打败这群黄巾贼兵就真的困难了。”
皇甫嵩也沉默了,的确,要是这不是波才想出来的方法的话,那么就只说明黄巾军中另有高人,一个波才就能把朱儁打得节节败退,再多出这么一个人物,那这只黄巾军的危险等级就得立马再上好几个档次。
皇甫嵩用力咬了咬牙:“不会的,黄巾之中哪里来的这么多难缠的人物?公伟,你就不要再多虑了。那黄巾军毕竟都是流民出身,出个波才已经是异数,而那波才就算是再有天分,毕竟只是小家出身,眼界见地怎能和我等相比。单单看他一直在颍川一带流窜,就知道他的战略眼光高不到哪里去。他一只波才军就算是再能打,呆在颍川这个四战之地,地形狭窄,无法纵深,物产也不丰富,原本还有数百万人口,但是大乱一起,死的死,逃的逃,他在这里又能有什么发展,反而要面临朝廷各路大军不断地围剿,这里离洛阳太近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波才虽然难对付,但是绝对不成什么大气,迟早会被朝廷剿灭!”
“但是,眼下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战略眼光,单单是波才军在局部战场发挥的战力就已经够我们头疼的了,就算他以后会因为缺乏战略性眼光而吃亏,却也不是我们现在应该管的事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样把波才打败,消灭眼前的黄巾。”朱儁还是那么的直言不讳。
刚刚自己安慰了自己一把的皇甫嵩,还没有怎么舒服,就被朱儁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中,无奈地望了一本正经地朱儁一眼,皇甫嵩只能又一次把精神放到了观察黄巾大营和周围的环境当中。
手不断地捋着下巴上一寸来长的山羊胡须,随着时间的推移,皇甫嵩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禁,手上也越来越用力,让人不由地担心他下巴上本来就不怎么繁荣昌盛的胡子会被他一不小心连根拔起,彻底地绝了种。
忽然皇甫嵩握着胡子的手停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是渐渐地舒展,脸上染上了一抹兴奋的红晕,继而一丝笑意出现在脸上,越漾越开,终于是充满了整张大脸。
忍不住得意地放声大笑的皇甫嵩,背上重重地挨了朱儁一下,皇甫嵩赶紧憋住了笑,一张脸都憋得紫了。
“莫要得意忘形,下面可还有人呢!是不是有什么破敌良策了?”朱儁用手指了指下面。
皇甫嵩望了望哨塔之下等着的十几个亲兵,发现他们不少人正在向上面探头探脑,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今天面子可是丢大了,先是往外白跑了一趟,现在又如此失态,这群小兔崽子回去不好好修理修理恐怕是管不住了,这要是把今天的事传出去,他主帅的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
毫不知道自己家将军已经把自己惦记上的众亲兵,依然在那里探头探脑,拼命地竖起耳朵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汉军将领如果出身尚可,一般亲兵就会是从自家带出来的旁系子弟或者家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能保持亲兵的忠诚度。所以,亲兵同主帅之间也没有像普通士兵那样的距离感,反而更加的胆大妄为一些。
皇甫嵩缩回了脑袋,整理了一下情绪,但脸上依然掩不住喜色地向朱儁解释:“我刚刚发现了黄巾军营地的一个致命弱点,想明白了这个,我破黄巾军不过是易如反掌。”
“哦。”被皇甫嵩勾起了兴趣的朱儁也是把视线投向了黄巾军的营地。
皇甫嵩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全神贯注的朱儁。
良久,朱儁回头转向了皇甫嵩:“义真,你说吧!我看不出来。”
皇甫嵩摇了摇头,提醒朱儁:“公伟,这要点不在黄巾营寨内,而是在营寨之外。”
听了皇甫嵩的话,朱儁的眼光从黄巾军营往外移,小河,草地,树林,小丘,没有什么特别啊!等等,草地?朱儁的视线凝聚在了黄巾军营帐外大片半人高的枯黄野草上:“你是说,用火攻?”
皇甫嵩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朱儁的脊背:“没错,就是火攻。”
哈哈,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黄巾军的扎营方法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选的扎营地点出了差错,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常识性错误,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是没有好好读过兵书的土包子嘛!依水扎寨本来就不是非常可取,颍水水深这条支流虽然不深,但是也比人高了,矮一点的不通水性就很难过去了,但是因为是秋天,不在汛期,不怕洪水冲击,所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而有利于取水,如此大规模的军队用水,的确是有点问题,靠着河水就好多了。但问题就在于河边草木茂盛,现在已入初秋,草木渐渐枯黄,极易被点燃,而且现在的风向正是朝着黄巾军营的方向,我们夜里四处放火,风助火势,不一刻就能把黄巾营帐团团围住,到时候黄巾军必定大乱。三面都是大火,只有河水一处可以逃生,可想而知所有的黄巾兵都会涌到河边求生,那时黑暗之中哪里分得清谁是谁,你推我搡,不用你我出手,被自己人推入河中淹死的就会不在少数,唯一的生路就是搭浮桥,以黄巾人多势众,原本完全有能力在大火完全蔓延之前搭好浮桥逃生,但是黄巾十数万乱军,根本没有人有能力将他们安抚下来,即使是波才也不行,所以,这唯一的生路也被他们自己堵死了。如此,不费吹灰之力,黄巾自溃,我军再趁机追杀,就是大功一件。”
朱儁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部队,乍遇大火袭营都会惊慌失措,这时就要看主帅的军事素养和应变能力了。波才虽然战斗勇猛,但是军事素养这种东西不是靠天分就能弥补的,更何况他手底下的黄巾军大部分原本不过是普通流民呢?到时候慌不择路之下,颍水必定成为他们大多数人的葬身之地。此计的确是高明。”
“既然公伟也觉得不错,那我们就回去准备吧!”眼看着环绕已久的难题就要解决,皇甫嵩很有些迫不及待。
“好。”
回到了军中,皇甫嵩和朱儁找到了一位懂得看天象的随军司马,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占星问天,看看这次是否能战胜黄巾。而是要知道最近几天里何时晚上会有大风,毕竟到时候想要火势迅速蔓延包围住黄巾还必须要借助大风。
在那位司马反复地观察之后,终于确定了三天之后,夜里会起大风。
于是,夜袭的计划就定在了三天后的夜里,而执行计划前去放火的数百人中,皇甫嵩的那十几个亲兵,赫然在目。虽然实际上经过这几天官军的龟缩不出,黄巾军已经有些麻痹了,夜里的巡视也放松了许多,所以这项工作的真正危险性并不大。但是毕竟是跑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放火,单单是那份提心吊胆就不好受了。不过只看当初皇甫嵩和朱儁出营只有他们跟着就知道这些亲兵绝对也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而这种行动正是需要艺高人胆大的精锐士兵去做,以免出什么纰漏。所以皇甫嵩虽然有挟私报复之嫌,但是面子上还是说得过去的,这些亲兵也只能吃一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反复地对整个计划的每个步骤仔细的推敲,以保证整个计划尽量没有一丝漏洞,然后让挑选出来的数百勇士反复的演戏,特别是对时盘的使用,要求每一个士兵都能够熟练地运用。
时盘是一个微缩的计时器,在一个青铜的圆盘上面刻好时间刻度,然后依照日月的光来计算时间。这是因为这次的夜袭需要数百人在各个方向同时放火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所以皇甫嵩命令军中工匠打制着数百个小型时盘,虽然这样的计时方法也不可能达到完全准确地地步。但是皇甫嵩把时间定在了子时,也就是月亮正中的时候,这样配合着时盘,就能够最大地减小误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