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妻子还很支持,她和我是同龄人,知道我们流血流汗、抛家舍己为的是什么,也懂得九死一生铸就的兄弟情谊是丢了生命也不会放弃的。但我每次出去,单位上要请假,家里要跟她伸手要钱,回到家多半是两手空空。她不高兴了:“你到底为什么,他们又不是你杀死的?”
我没有和她争论,我必须完成我既定的任务,他们是我的兄弟,他们先我而去,而我苟活着,不这样做,我一辈子会于心不安。就这样,在两口子磕磕碰碰中,我只剩下王红生家没去了。清明将至,我又起程前往王红生家。
王红生家在河南一个贫困的小山村,经过几天的颠簸,我踏进他家的院子。他家的两间平房已有些破败,只有一间可能是正屋的大门上挂着横匾上的“烈属光荣”四个字还是新的。一条小狗“汪汪”地从屋里冲出来迎接我,随着狗吠声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相貌近似红生的中年妇女,她惊疑的看着我这不速之客。我想,她应该是红生的姐姐。
我赶紧主动自我介绍,她也确实是红生的姐姐。她把我让进堂屋,一个两鬓斑白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大娘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大姐大声的说:“娘,红生的战友来看您了!”
大娘抬起头,嘴角微微发颤:“孩子,你是红生的战友?”
我奔上去,搀扶住准备起身下炕的大娘:“大娘,是,我是红生的战友。”
大娘颤抖着双手,从炕沿放着的一个木箱里拿出一张用红布包着的照片,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照片上:“红生啊,你的战友来看你了。”我一看照片,心里更感悲伤,那是我们开赴前线前每人留下的半身照,照片上的王红生是那样的稚气,我不仅想起红生照完像后的那声“妈妈呀”的痛哭声。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红生,我替你回家看娘了!”
大娘放下照片,紧紧地拉住我,四下打量,又缩回手:“红生活着,也和你差不多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的面前:“娘,您别难过,我也是您的儿子!”
红生的姐姐把我拉起来。大娘揉揉眼睛:“孩子,娘认你!”
吃过晚饭,从大姐、姐夫(吃饭时回来的,地道的农民)的嘴里我得到了家里的情况,红生的外公是一位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老战士,父亲也是军人,退伍后务农,在公社修水渠炸石时遇难了,所以大娘面对亲人的离去既痛苦又能镇定。红生牺牲后,大娘坚持在红生父亲的墓旁建了一座衣冠冢。明天一家正准备去上坟。
我问,看上去家里的生活并不好?大姐说,虽然红生的哥哥在山西的一个煤矿做矿工,但工资低。他们是农民,几乎没有经济来源。虽然大娘有抚恤金,政府也安排为五保户,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生活还是困难。我说:“娘由我来照顾吧。”
第二天,我站在红生的坟前,我默默无语。表示祭祀结束的鞭炮声响起,我“啪”的立正,向坟里的红生兄弟行了个军礼,放心吧,红生,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妈妈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