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哥这两天心里有些烦,疤根和强子差兄弟们去打听小尼姑的下落,那些兄弟们都不知去干什么去了?信息一直没报上来。他正闲着没事,芳芳约他陪着去基督教堂,他瞒着老儒腐悄悄地溜了出来。
前些日子疤根给他分派了两个跟班,都被他打发到李老板大车店睡觉去了。有人跟着那多不方便,他有时到海滩去看爷爷和山里妹,那小草棚子根本转不开这么多人,把他两个撵到外面去,都是兄弟又不忍心;还是自己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来得痛快。
芳芳约他出来,他溜了谁也不知道,他和芳芳没坐洋车,两人从马路旁人行道上说说笑笑,迎着初升的太阳向基督教堂走去。
他俩来到了大沽路口,见疤根陪着丽娜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芳芳向他俩打招呼,两人欢快地跑了过来,四个人一同进入大沽路,当快行至弗里德利希路时,忽听有巡捕的哨声,两队德国军警把大沽路前后堵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进行搜查。
这时生哥的两个兄弟从路旁的一家早餐店里出来,来到了生哥和疤根的身边问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知道。只见路两端的德国军警正在搜查被堵在街上的行人。疤根问两个兄弟是否带枪了,两个兄弟说带了,疤根让丽娜和芳芳躲得远一点,他要和生哥及两个兄弟冲出去,不能被德国人抓住,把枪掳了去。
原来两个兄弟从这里路过被大把头的眼线看见了,眼线知道两个兄弟必定带着枪,大把头的那些兄弟枪法不准,都是些混子,瞎咋呼行,动真格的那手就哆嗦了,子弹就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上次双方射击,加上阿毛的人在背后里打黑枪,他们吃了大亏。所以眼线见了生哥的两个兄弟不敢声张。干眼线的心眼多,脑子灵活,他灵机一动,立刻到巡捕房去报了警。事也凑巧,正遇上生哥、疤根、芳芳、丽娜路过这里,被德国人堵住了。
正在危急时刻,那个带队的德军大尉曾是舒伊将军卫队的上士,干过舒伊将军的内勤,工作勤恳认真,将军比较器重他,提拔他当了大尉。蒙克尔医生到舒伊将军那里去作客,或是舒伊将军到丽娜家里去都带着他,所以他对丽娜很熟,并且还认得芳芳。他老远就看到了丽娜和芳芳;知道丽娜和芳芳前些日子被土匪绑架过。到即墨孔庙里去救丽娜和芳芳他也参加了,不过不是他带的队。他见丽娜和芳芳身边有四个男人,只当是蒙克尔医生和二把头给她俩雇的保镖。他怕惊吓了丽娜和芳芳,老远就喊丽娜。
丽娜认得他,便用德语问道:“大尉先生,你们把路堵了要干什么?我们要去教堂,你们什么时候开禁啊……”
“噢,基督教徒!”大尉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说道:“丽娜小姐,请到我这边来。”他转头对几个搜查的军警说:“让他们过去。”几个搜查的军警打了个立正表示服从命令。
丽娜和芳芳用德语跟大尉告别后,他们来到了弗里德里希路上,生哥让疤根和丽娜先走,然后吩咐两个兄弟先到李老板的大车店里去猫着,他这才和芳芳说笑着往基督教堂走去。
吃过早饭,打扮得很中国的慧子小姐从日本商贸公司出来,她要去弗里德利希路南端的瑞记洋行经办一笔业务。日本商贸公司是一家大公司,公司里的中国雇员就有二十多人。这么大的一个商贸公司,去经办一笔普通的业务,随便派个业务员就能办了。但慧子小姐一定要自己去,她不想像那些日本女孩子那样什么也不做,只学点女红,到时候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在家里相夫教子。她想做个全日本的女强人,改变日本社会歧视女性的世俗。她知道做女强人得先从做事做起,然后慢慢一步一步地做大。慧子小姐认准了这个理,所以公司里的大小事情她都要插一手,比如出去跑跑腿什么的,本来不需要她去,只要派个下人什么都就办了,但她都得亲自去跑一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增加了她在公司里的权感性,那些常跟她出去跑跑颠颠得下人们,反倒离不开她的指挥了。她常带的几个骨干,其中就有侯七,她不能不带侯七,侯七是沧口村人,是青岛港这片土地上的土著,对青岛港上的地理、历史、人文都有所了解,对慧子来说是她实实在在的活地图活字典。慧子有时在想:侯七呀侯七,你跑到我们日本去上了一大顿子学,到头来这不尽是给我学的?慧子正走着,听路人在交谈,说大沽路戒严了。
戒严?德国人搞宵禁是隔三差五不足为奇,寻思起来就来一把,民众们摸不着他们的规律。
大清早在大沽路那么一小截子路上搞戒严,定是有问题?慧子在疑问时,抬头往大沽路路口望去,她一怔,清楚地看到生哥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挎着胳膊横过了弗里德利希路。慧子这时才明白她前天邀请生哥、约生哥,生哥不上步的原因了,原来生哥有了所爱。
有人说最毒莫过女人心,这话不知怎么来的。爱情是男女之间最自私的东西,没有谁拿着自己的心上人像公共巴士那样,爱谁坐谁坐?慧子的醋意大发,她岂能让别的女人轻易地把救过她并和她拜了干兄妹的生哥从她的身边抢走?在生哥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是她的情敌,慧子是这样认为的,她的大脑中有了一个自私狭隘的想法,她要独占生哥,她要把生哥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清理干净,她要生哥像黑死病病菌那样,女人一旦靠近他就会很快死亡。让生哥的情爱无法在别的女人身上宣泄,只有乖乖地寄托在她的身上,让生哥把男人的性爱和情感都统统地注入在她身上。慧子附在侯七的耳朵上悄悄地说了几句,侯七心领神会,对身后的两个兄弟递了个眼色,三人暗暗地盯梢上了生哥和芳芳。
生哥这边,疤根、强子派出的兄弟,去打探大把头把小尼姑匿藏在哪里的事还没弄清楚,还没有半点眉目。慧子的人又把生哥、芳芳给盯上了,不过慧子让侯七只是打探生哥现在在哪里混事?芳芳又是何方小姐?暂时还没有要对芳芳下手的打算。
探听人家,摸人家的底细,也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要想弄清楚一个陌生人的底细,他自己不说,单凭摸底者去访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弄明白了,那得费多大的劲啊!其实也不难,盯梢是破解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
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强子来告诉生哥说,在大把头那里的眼线得知,但消息也不是太确凿,因为这事是大把头的几个亲信干的,很难立时弄明白了匿藏小尼姑的确凿地点。生哥心理明白,帮会里的规矩是很严的,在兄弟们之间串通事,或是打听事是犯禁的事情,是会被处死的。所以帮会中的哥们之间都避讳这事,都守口如瓶,该知道的才去知道,不该知道的从不打听,知道得多了可能惹来杀身的麻烦。强子道:“那眼线说大把头有可能把小尼姑藏在天后宫娘娘庙里,让我们派人再去打探一下虚实。”
生哥觉得有些怪,青岛港这么大,那个小尼姑藏在哪里不行?非得藏在天后宫里?天后宫娘娘庙实际上就是福建沿海一带的马祖庙,只是南北方的差异,南方人称马祖,崂山一带称天后,都是渔民祈求天后娘娘保佑他们出海安全的神庙。大把头掳了小尼姑,不会单纯只是把她从寡妇庵移到天后宫就算完事了,这背后里定是有别的原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再说青岛港上美女有的是,那些窑姐儿,大到东海楼,中到平康里,小到沧口村的观海楼,再不行还有那些小巷里的半掩门子,如果想出大价钱还有海因里希亲王路上的外国妞,只要肯花钱就行。大把头是青岛港上响当当的黑老大,犯得上去戳弄一个身在佛门六欲清净的小尼姑?该不会就因为小尼姑是从坟茔棺材里挖出来的神女,大把头就去霸占玷污她,寻找刺激吧?如果果真是那样……生哥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盒子炮。
强子见生哥在那里寻思,便道:“生哥、根哥,要不咱们去天后宫走走,看看虚实?”疤根正憋闷在屋里急得慌,听了强子的话也应承道:“对呀,生哥,咱们先去打探打探,如果派兄弟们去,他们为了救小尼姑万一把天后宫砸了怎么办?”
生哥觉得他俩说的有理,强子又带了几个兄弟,七八个人去了天后宫。
生哥他们来到了天后宫,刚到大门口,就见有几个人从天后宫里出来,他们一见生哥等人立刻忙着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强子和兄弟们也把枪拔了出来,但双方没听到各自头头的指令,都没人敢先开枪。
大把头的那些喽罗们绝对不敢先开枪,因为上次他们跟强子他们之间的枪战,大把头的那些兄弟吃了大亏没沾着便宜,所以这次与强子等兄弟相遇,他们心里很是发憷。双方在对峙着,生哥不认得大把头的这帮子兄弟,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问疤根,只见从大门里又出来五六个,围拢着其中的一个,他们见生哥的人用枪指着自己,先是一怔,在那个头目身边的一个人,附在头目的耳边说着什么。
疤根对生哥道:“生哥,看见了没有?那个人就是大把头。”只见大把头的双眼骨碌碌地乱转,他发现生哥的人的枪口都黑洞洞地指着自己,这要是火迸了一响枪,自己就被打成筛子眼了。再看看自己的兄弟,那枪胡乱一指,指着谁的都有,还有两个手在不停地颤抖。大把头这时明白了上次枪击时自己的人为什么吃了亏,感情这每天家耀武扬威,瞎诈唬,真叫你们拿命来时,一个个就哆嗦了。他再看生哥时,只见疤根、强子等兄弟已成马蹄形把生哥挡在了里面。看看自己的这帮饭桶酒囊,那枪乱指着不说,还让自己凸现在了最前面,自己倒成了给这帮酒囊饭袋的抓牙挡枪子的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硬能软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把头能干那种傻事吗?不会,猛打猛冲脾气暴,那得看场合,看人下菜碟。要不然大把头能在青岛港上站住了脚?把黑哥们抓在手里?他是十分有一套的,只听他“嗡”了一声,朝着自己的兄弟把手往下一摆,兄弟们都把枪收了起来。只见他奄然换了一副面孔,把手拱在胸前,面带笑容,道:“噢,幸会,幸会。”说着已走下台阶。
只听疤根大喊一声:“别动,动就打死你。”说完又低声对强子道:“你带着兄弟们护着生哥撤,我断后。”
他们几个人护着生哥往总兵衙门方向撤去。路上冬生不解疤根的用意,问疤根道:“兄弟,为什么咱今天要撤了?不把他们逼走?”
疤根冁然而笑,道:“生哥,咱们今天跟大把头遭遇,他能甘拜下风就够了。如果今天响了枪,咱们这几个人就被德国人圈住了,你瞧栈桥那边有巡捕房,天后宫的后面有总督府衙门,这边有总兵衙门,上青岛村的前面有炮兵营。假若刚才咱们弄出声响来,人家德国人抓咱是瓮中捉鳖,易如反掌。再说大把头是会功夫的,他的顺手十八斧,只要你靠近了他,是很难躲过去的。这家伙很刁滑,轻易不露,他的那柄短斧就藏在腰后,刚才他向你抱拳拱手走来就是想接近你,给你个不注意,就把你放倒了。”
冬生刚才真的以为大把头要和他交朋友呢,听了疤根的话,他觉着有些毛骨悚然,道:“暗算人,暗算人有什么本事?这种人不讲道德悖论。”
疤根笑道:“这世道,做人做事不讲什么道德悖论,你讲道德悖论永远在他们的脚底下,因为那道德悖论是他们事先定好的,固定限制你的框框。汉高祖刘邦是历史上第一个贱民崛起而得天下者,只因为他冲破道德悖论的禁锢,才敢造反,才敢当皇帝。那些守旧的儒士,也只有在他当了皇帝后说他不守信义,六亲不认和卑劣的人格与无赖习气。咱们不管这些,咱们也不管顾及不顾及情理,讲不讲道德悖论,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反正我不信。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咱们手中有枪,德国鬼子和大把头就不敢小看咱们。”
生哥这边在寻找着小尼姑,慧子小姐那边也把生哥与芳芳的事情搞明白了。她在济南上学时,就听说青岛港上有个叫生哥的,道是这人了不起,能蹿房越脊,飞檐走壁,带领乞丐攻打总督府衙门,打败俄罗斯大力士。一身的仗义勇为,扶弱抑强的豪侠之气。慧子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在庄稼地里,从土匪手里把她救下来,又给了她足够银两做盘缠的,这个憨厚的干哥哥联系在一起。她核实了此生哥就是彼生哥时,先是一怔,随后又欣喜若狂起来,她总以为自己认识的这个干哥哥只不过是个雇给人家打工,肚子里有副好心肠的憨厚平庸之人。没想到他能在青岛港上独树一帜,带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们与德国殖民者叫板,她佩服生哥有这种胆量和英雄气概,她对生哥的爱没有白浪费感情,这叫美女爱英雄。
但慧子也知道这位英雄也曾救过美,去了土匪马大瓢把子那里硬是把芳芳救了回来。不过他像是没有要娶芳芳的意思,据眼线提供的信息获悉,二把头和芳芳这边追得还挺急,二把头要把自己的职位让给他,青岛港上的第二把交椅由他来坐,他都不屑一顾。慧子怀疑眼线从女佣那里买来的情报的真实性,假若果真是那样,那么她眼里的这位英雄倒成了一个不可琢磨的人了;如果,果真是那样,她眼里的这位生哥岂不成了中国武侠小说里的侠客?她曾怀疑这种侠客的存在;如果,果真是那样,她从生哥的身上看到了小说中描写那些侠客的影子。说生哥英雄救美,行侠仗义,慧子完全相信,因为她就是生哥救下来的。在她眼里的这位生哥,不但英雄救美,而且还仗义疏财,把救妹妹赎身的钱财一骨碌地都给了她,并没在她身上索取什么,包括在济南她见到生哥和在青岛港上她见到生哥,都是她先认出的他。这位生哥救了她以后,像是没那么回事了,慧子请他到自己家里去作客,他都想方设法婉言谢绝了。慧子暂时打消了他要把生哥身边所有女人都清理干净的念头,她要细细地琢磨她心中的这位生哥,到底他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日本商贸公司是青岛港上的唯一一家日本公司,它是一家以个人注册的私人公司。做杂货生意,凡不犯德国人禁的买卖它都做,是德国人信得过的一家守法公司。公司大掌柜的腾苍先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儿,此人面目和善,对人总是一副笑脸,你永远也不能从他的这副笑脸上看出他笑脸后面的东西。这是一个典型的山东通,一口济南府腔。光绪五年二十几岁的他就受日本天皇情报机构的派遣,随着他父亲到关东山做生意,专门搞取大清国的军事情报。很快又到了济南府,在济南府做买卖做了将近三十年。德国人侵占了胶州湾,日本人得了红眼病,腾苍的日本商贸公司又随之在青岛港上开户营业。侯七在日本留学毕业,被日本情报特务机构派回青岛港,进了日本商贸公司。侯七地到来,使腾苍在情报工作上如虎添翼,再加上他的女儿慧子搀和进来,青岛港上黑白信息他没有不知道的,真像是在自己的头囟上又开了个耳朵似的。
腾苍先生有个嗜好,特别喜欢收藏中国的古董。古董这东西不是腾苍先生喜欢,实则大家都喜欢,如若大家不喜欢,哪来那么多掘坟盗墓的?古董这东西拿在手里就是钱,那些黄土黑泥土坷拉为什么没有收藏的?那东西多货了,脚底下到处都是,不值钱。
阿毛自从被生哥逼出公馆后,他带了几个追随他的兄弟,跑进了崂山里拉起了十几个人的绺子。弄了几个钱从日本、俄国的小商贩手里买了几支枪,到了晚上就潜进街市,进行打家劫舍,很快就发展到了二三十人的绺子。
令生哥、老儒腐、疤根、强子头痛的是阿毛的人绑了票或是抢了东西,每次都是冒充生哥的人干的,这使生哥顿时在青岛港上名声大噪,甚至惹来了不少的喊杀声。有些青皮、无赖打架斗殴也冒充是生哥的人。总督先生有些待不住了,因为这扰乱了他的治安,生哥本来就是被通缉的贱民,德国巡捕房虽然抓不到他,但总督先生能找到他。
总督先生在总督官邸设了周末家庭舞会,邀请了青岛港上的各界社会名流。这次二把头也出乎意外,出人意料地参加了,是否他已经与生哥谈好了,生哥马上就要接替他的职位,他是来做最后辞呈的?还是大把头的那个算帐伙计的女儿给他焕发出了青春?
这是总督先生的家庭周末舞会,不是美妙小姐的个人演出会,所以今天没有美妙小姐的弹唱节目,只是几个总督府的政要们,邀请了美妙小姐跳了几圈舞。
总督先生邀请美妙小姐跳舞的时候,总督先生并没提生哥的事。休息的时候美妙小姐正好与二把头坐在了一条三人沙发上,二把头与美妙小姐不是十分熟悉,但彼此都认识,他十分喜爱美妙小姐弹唱的陆游的名诗句:花起袭人知骤暖。因这句名句曹雪芹在他的《红楼梦》里用过,那个贾宝玉又根据这句名句撰出了个花袭人,并与她初试云雨情。被说书人说的那些情欲者们心里痒痒的。因下一句:鹊声穿竹识新晴。不及上一句熟,所以一般的人记不住。二把头只记住了上一句,他见美妙小姐坐在了他身旁,便想与美妙小姐说几句话,于是就问美妙小姐,花气袭人知骤暖的下一句是什么?美妙小姐正要告诉他,见总督先生过来了,便把身子往一边挪了挪。二把头忙站起身来表示对总督先生的礼节,总督先生伸手示意他坐下,三人坐在了一条沙发上。
总督先生和二把头聊起了码头上的事,聊码头上的事无非就是货物进出,关税,工友的情绪,打架斗殴,合伙偷盗的事。总督先生把话锋慢慢地从码头上的打架斗殴,合伙偷盗转向了青岛港上的社会治安,然而又很自然地转到了生哥的身上。二把头不知道美妙小姐与生哥的关系,他也不知道总督先生曾经对生哥高抬过贵手。总督先生问美妙小姐道:“美妙小姐,你生哥近来常来看你吗?”
生哥?美妙小姐和生哥的关系谁知道得最清楚,美妙小姐心里最明白。生哥这个名字牵动着美妙小姐的神经,两人从生死相依走到今天虽没成为夫妻,可能是还没到成为夫妻的缘分,这却使她魂绕梦牵。她曾多次地梦到生哥被人家刺死,或被德国人又关进了牢狱,还有一次生哥被五花大绑押向刑场而使她梦魇。回想自己在梦中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着实让她一整天家精神萎靡恍惚。在这种心理状态下,谁在她的面前提及生哥这个名字,能不触及她的灵魂吗?她能不神经过敏吗?你问她青岛港上的政治大事,她或许不知也不会知道,她也不去打听,可话又说回来了她打听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一个青楼中的有名艺伎,弹唱的曲儿有人喜欢听,然后又大把地给她钞票,在她来说已经足够了。不管怎么说,她的心里只装着生哥,所以总督先生提到生哥;这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她当然不知道总督先生的心思和意图;但在美妙小姐心里早已产生了一种防范意识,这种防范意识不管别人对生哥怎么好,还是对生哥坏,在她心里都有一种警惕感。所以总督先生问到生哥,她的神经立时警惕了起来,她知道她回答的问题关系到生哥的祸福。美妙小姐啊了一声,她马上把心中的疑虑伪装了起来,藏在了心底,陪着一副笑脸,使本来就白皙漂亮的脸蛋更加迷人。她微笑道:“总督先生,自从您让生哥走了,他只是托人捎来一封信,向您问安。从那时起再就没有他的音信了!”美妙小姐回答得很是自然,好象生哥存不存在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完全不放在心上。
总督先生微笑着说:“美妙小姐,如果见到冬生先生,你可以劝说或带他到我的总督府来,咱们共同劝说他退出‘江湖’,使青岛港上烦人的不愉快的事情少一些。我知道冬生先生喜欢刀枪棍棒,如果他愿意为德皇二世陛下效力,我可以安排他去巡捕房成立一个保安团,由冬生先生来任职。”
这个差事对美妙小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在巡捕房任职,挂个职位,专门负责管理审理青岛港上中国人的案件;那可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大把捞银子的地方,银子像流水,你拒都拒不出去。倘若生哥听话,归顺了德皇二世陛下听从总督先生的安排,他以后的生活将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地位也将一跃而登上青岛港上的上层社会。
二把头从总督先生和美妙小姐的谈话中,仍没弄明白美妙小姐和生哥的关系?但他判断得出,他俩是一种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决非是两人的恋爱关系。二把头心里很明白像美妙小姐这种在娼门的女子,不管你卖唱不卖身,还是卖什么?正儿八经的人家都是不会娶她为妻的。像美妙小姐这样的女子,到后来的归宿,等红颜老尽时也只能去寻个草庵子当了尼姑或是当了道姑什么的?生哥不愿意接替他的那个职位,在他看来是因为他的那个职位很平坦,不牵扯打杀争斗。二把头理解年轻人的心理,尤其冬生是练过武术的人,坐不住,他的那个职位确实不适合冬生。可现在总督先生在美妙小姐面前提保安团这个职位,你冬生总该满意了吧?如果冬生能顺利地上任,那么他女儿芳芳也算是有希望了,她跟冬生结婚后,日子就能安稳下来。二把头猜测出美妙小姐跟冬生之间的关系的那一刻起,就在斟酌芳芳与美妙小姐之间的优劣。美妙小姐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供人取乐的一个玩偶,冬生是一个有心志的人,他不会如此的玩忽。芳芳可是良家女孩,有文化,有素养,是堂堂正正的德华大学的高才生,是个清纯的女孩子。倘若冬生真的谋得了总督先生提供的这个保安团的职位,冬生和芳芳真可谓是好马配好鞍,红花配绿叶,此乃真是天生的一对。
得了,好事都叫二把头想了。这时总督夫人又坐在了钢琴前,弹起了圆舞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