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力士摆擂抓狂 擂台生哥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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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脚虎的后代,身高到老毛子的半截多点,与高大如牛的俄罗斯大力士打了个平局,这使老儒腐很兴奋。

    他一辈子只知文房四宝,舞弄文墨,不知习武。舞弄文墨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习武更是一窍不通。高大的俄罗斯大力士与中国的矬子较量,是他有生以来见到最精彩的一场打斗。比希腊的古代武士斗兽和西班牙的游戏斗牛精彩多了。他甚至也产生了自己一个箭步跨上擂台去,三巴掌两耳掴把俄罗斯大力士扇下台去,而自己从此扔掉算命看相的幡幌,成了擂台金牌得主的冠军。然而玩笑只当他玩笑,想象只当他想象,自己毕竟老了。就在他刚才兴奋之际,抬头与冬生说话之时突然把颈椎闪了,顿时他感到了针锥扎样的痛疼。心想:追逐名利不是谁都可以的,胡思乱想也能闹出病来。他躬着背歪着头对冬生道:“生哥,你看到那个矬子的功夫了吗?真是好功夫呐!腿脚抡起来整个是一个脚球。不过我总是觉着他踢老毛子,踢的不是个地方,你懂武术,你说是不是?”

    冬生也在思考老毛子与那个矬子的得与失,老儒腐的一句话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弄拳使棒老儒腐是外行,外行只是看热闹,看不出使拳者的玄妙所在。他告诉老儒腐,男人的三叉是全身最薄弱的器官,也是男人的命根子。那个矬子与老毛子所处的位置,是攻击老毛子三叉的最适合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至于矬子的失招那是他的拳术的问题。老儒腐这才明白那矬子的一百单八脚,脚脚不离老毛子三叉的原因。

    涉及到三叉,使老儒腐想起了他年少时的不可启齿的一件事。这事说来不太光彩,不可告人,只能自己留在心底。那年他十七岁,他想得清清楚楚,是清朝同治十三年冬二月,那天他老爹叫他拿了钱去给他的私塾先生送年礼钱。半路上被半掩门子的窑姐儿拉到家中,从没触过女人的他,懵懂中被窑姐扒光了衣裳,那窑姐也忒黑,又欺他是个雏子,只给他穿了件露了花得破棉袄,光着屁股就把他撵到了大街上。十冬腊月够他受的,一宿差点没把他冻死。

    第二天阳光温暖和煦,他揣着破棉袄在路边墙角处晒太阳,阳光照来,暖洋洋地驱赶着身体四周得冰冷凉气,使他感觉到了这冷暖之间温暖得幸福,完全忘记了老爹在家等待惩罚他得恐惧。正闭目倚着墙角在那里幸福得洋洋自得,忽一睁眼看见一个美貌得少女,在佣人地簇拥下坐着马车从路上经过。美女使他联想起了昨天和窑姐得美事,腚沟的三叉在神经的支配下又支盛了起来。美少女过后,肚子开始饥饿,加上寒冷他开始遭罪了。他年少气盛,火气来得旺,在饥饿寒苦中他寻思,自己遭罪的原因归咎于腚沟的那根三叉,再看看自己潦倒得下场比乞丐还惨,乞丐腚上好歹还有条破裤子,自己如今却光着屁股,大冷的天冻的他瑟瑟发抖。他心中一股气愤,一时性起,捞起屁股旁边的两块半头青砖,对准自己的三叉狠狠地对拍下去,他猛觉着三叉处一阵钻心挖骨的痛疼,小头的火气比大头的火气大得多!然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自己已躺在家里了,老爹对他即痛又恨又念他年少无知,只能喋喋不休地道:“小子,有错知道改就好!你改邪归正是好事,但不是这么个改法,不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改,你得管大头,大头管好了小头也就老实了。”说完还在他的脑壳上用拳起的食指狠很地敲了他一摸鼓,真是恨铁不成钢呐。

    他养好伤成人后只知道三叉这东西女人喜欢,没想到今天才知道男人也拿它来夺命,人生真是太残酷了,不相应哪天碰到了命根子,稀里糊涂的就殒了命。

    老儒腐想多了解一些拳术知识,多学一点东西,又问道:“生哥,除了三叉外,别的致命穴道……”他的话还没完,冬生道:“太阳穴……对太阳穴……”冬生的一句话,自己提醒了自己,在他的大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打倒俄罗斯大力士的计策,那就是指下打上。老毛子被那个矬子踢了一百单八脚,三叉处吃了亏,在与别的拳师比武时肯定要多加防护。那么他的注意力必然集中在这里,必定放松别的部位的防范,冬生寻思来寻思去选择了老毛子的太阳穴为下手处,指下打上的方案在冬生的脑子里暗记了下来。

    冬生不再去看打擂,静静地坐在屋里象是要上考场考秀才一样,温习着师傅传给他的每一招。那一招招的招数,在小时候跟师傅学时只当好奇和玩耍,就象孩子学识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认识了,并没把它排列挑选使用,变成优美好听的词句,从手和口中流淌出来,成为脍炙人口得好文章供人们细嚼品味。他现在重新复习师傅教给他的每一招,就象一个大器晚成的文人,用毕生的精力读完万卷书,又用疲倦老弱背又弯的躯体走完万里路后,在幽静的,暗无光线的,低矮的木屋里酝酿构思传世巨著。

    他在回忆老毛子的每一个动作,又在斟酌自己使用哪一招来应对,寻找老毛子过招后得空隙,出其不意的把他打倒。

    他趺坐在蒲团上,那功夫比和尚坐禅都来得稳,恐怕唐僧都不及他。老儒腐心里明白,他虽没入道,但他学的是道家拳术,那么他就难免不接受道家的一些习气,这就象一个胎儿身体里必定流淌着母亲的血液一样。但他没食古不化,正在尽力融会贯通,取其精华,灵活运用。冬生坐在那里象一口古老得巨钟,从外表看上去安详得很,可他的脑子里却在流淌循环着道家三千年来的武术理论。他开始不吃不喝,汤水不进。老儒腐有些担惊受怕,心急如焚。人不吃饭怎么能行?他以为冬生被老毛子吓傻了,得了不知哪门子病?忙去请了崂山里下清宫清善老道长来给冬生诊病,清善老道长给冬生号了一下脉搏,捋着长髯白须,对老儒腐道:“先生,你的这位兄弟是个没有出家的,没脱离凡俗的,可已修炼有成的道家门外弟子。他现在正为了一桩事情在‘避谷’轻身,净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你过来试试,他的整个躯体是冰凉的。”

    老儒腐也学着老道长把三个手指头按在冬生手腕的脉搏处,果然是冰凉的,那脉跳得沉而迟,寸脉略浮而缓,关脉无脉象,因关脉主脾胃,脾为脏,胃为腑,胃在“避谷”期间不进汤水,停用。这叫做脏行腑停,所以关脉一分有脉无搏。尺脉沉,主肝肾。寸、关、尺上中下三焦;寸养心,尺养肝肾,关脉一分养全身。老儒腐在老道长的点拨下,也多少的略知一二,一知半解。

    老道长捋着长髯白须,甩了甩雪白的拂子,对老儒腐道:“先生,‘避谷’不是每个道家信徒所能修炼成功的,它需要内气的长年内练。避谷成功后还需要九九八十一年的修仙历程,然后才能脱胎成仙。我活了二百八十岁还是第一次见到闾俗弟子打坐避谷成功的。”老道长说完甩了一下拂子飘然而去。

    老儒腐心里有了数,不再对冬生打坐避谷担心,而是每天早晨都到跑马场去观看,老毛子和那十八家武馆的拳师爷们打擂的情况。那些拳师爷们看上去个个都身手不凡,可关键的时候总是斗不过那个老毛子,这使老儒腐即伤心又气愤,他恨不能一个飞檐走壁,奔上台去与那个老毛子较量一番,然而……

    十天后冬生避谷成功,他从幻梦中醒来。老儒腐见冬生醒了,高兴地道:“生哥,这么多天你不吃不喝,可惊杀俺了,这会醒了,好了!怎么,我现在去给你弄些好吃的来?”

    老儒腐的话使冬生感到有些吃惊,也有些纳闷,他问老儒腐道:“先生,我刚才坐在这里想心事时打了个盹,你怎么说我这么多天不吃不喝?”

    “哎哟――你这个盹打得好!一打就是十几天。”

    “先生在跟我开玩笑。”冬生说着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老儒腐笑道:“生哥,咱先不管它玩笑不玩笑,我只问你现在饿不饿?”

    冬生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道:“打会盹的工夫,也没干重活,没消耗体力怎么会饿?”老儒腐心想:世上神奇的事多了,这事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听别人道听途说,杀死我也不会相信,看起来世间的神仙之事不得不信;流传下来的神鬼传说,老祖宗不会凭空捏造,也不是迂阔之论。他把冬生的这次打坐避谷看作是俗语语言依附在冬生身体里的显现。老儒腐附在冬生的耳边,道:“生哥,你诚实地告诉我,你在打盹时都看见了什么?”

    冬生觉着身上有些发板,想活动一下筋骨,不想告诉老儒腐,他没做声,开始踢腿伸胳膊。本身爬墙上房,飞檐走壁是他的强项。他练着练着身体开始垂直上升,并可横空翻滚,但速度不快,没有正常人弹跳、踢脚的速度来得快,但在空中停留的时间稍长,对方及易躲闪过去。老儒腐见后很是兴奋,他对冬生道:“生哥,我知道你打盹时看见什么了,真是上苍有眼,神明指点。老毛子,这回我叫你站着到青岛港上来,躺着滚回俄罗斯去。”

    冬生对着老儒腐摇了摇头道:“不行,太慢,让我琢磨琢磨。”“嗨――你还琢磨什么?把你的连环挂面脚用上不就得了?”老儒腐想起在攻打总督衙门时,冬生用前后挂面脚与德国士兵搏斗的情景。一句话提醒了冬生,但这挂面脚与横空翻滚得有一个磨合期,冬生应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这就需要有一个活靶子来接应。老儒腐道:“横竖咱们是一条道上的哥们,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样说有些太贬低自己了,但是你要知道自古有胜了为王,败了寇。等将来咱哥们打赢了,有了根基,把德国人赶出青岛港去,咱们也弄个总统、总理干干!我豁上老命陪着你生哥练这横空翻滚挂面脚。”

    说完他找来道具,做了一个人头状的模具,高高举起,那高矮跟老毛子的个头差不多。老儒腐正要问冬生合适不合适?见生哥在那里又打坐运气,老儒腐知道这是生哥“避谷”后的恢复期。

    良久冬生从寂静中恢复过来,自觉身体轻爽。只见他腾空而起横空翻滚十几圈后落地,速度比刚才练习时快得多了,他在自己酝酿切磋这横空翻滚挂面脚的可控制的速度。

    人是实地步行动物,不是飞禽,一旦离开地面就会失去平衡,人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很难控制或改变自己的失控速度。假如有一个人从高楼上跳下,当跳了一半时他突然反悔,不跳了,又返回了楼顶,这谁也不信?纯属天方夜谭,无稽之谈。如果谁能把握控制住了,称得上是飞檐走壁,真神人也,那他必定不是凡人。冬生在腾空而起的霎时间,能控制并变换自己动作的速度,这说明他超脱凡胎,技高一等,非常人相比。老儒腐举着道具,冬生腾空而起旋转着朝那模具头部踢来,老儒腐见冬生的脚踢过来,把那模具轻轻一闪,冬生踢空了。老儒腐对冬生道:“生哥,慢了,我这昏花老眼都能躲过去,那老毛子……”冬生没有做声,又盘腿打坐在那里细细揣摩。

    两天后冬生睁开眼来问老儒腐道:“先生,那十八家武馆的拳师,擂打得怎样了?”

    老儒腐见冬生打坐两天开始问话了,知道他的内功修炼得差不多了,于是兴奋地道:“生哥,已经打了十四家了,看起来一家不如一家,都是有其名而无其实。今天的这家武馆掌门的是个大烟鬼,老毛子在擂台上等着,他过足了烟瘾上台后,老毛子见是个抽打烟的,找来翻译宣布,他的拳头不打病夫。你说人家不跟你打就算了,可他偏不,硬是赖在台子上不走,嘴里还骂骂咧咧。老毛子火了,两人较量了起来,没走上三个回合,就被老毛子一脚踢下台来,在那里大口地吐血。”

    提到大烟,冬生想起了在小火轮上烧鸦片的情景,心里感到快慰了许多。他对老儒腐道:“先生,这事不能怪老毛子手狠,这事都是大烟做得怪。大烟啊!你抽走了多少中国人的银子?抽垮了多少中国人的心志……”他的音调有些怅惘和惆怅。老儒腐听了道:“生哥,别犯愁,咱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最终不是要把这些王八羔子赶出青岛港去?只要咱们肯出力有恒心,我想早晚能够达到。”

    老儒腐用智慧和语言鼓励着冬生,冬生心里并不是惧怕那个俄罗斯大力士,只是在较量前有些担心,不担心是假的,果真不担心那就不正常了。他毕竟是俄罗斯的大力士,毫无阻拦地从东三省打进了关内。冬生也曾经想过自己不当官也不当衙役,充其量是个失去土地的难民,胡跑乱撞地撞进了德国人开埠的青岛港。在这片风景如画的土地上,在依山傍水的怀抱中,他看似是人,实际上自己鬼都不如。不是自己看扁了自己,使足了劲猛力向上看,尽多把自己从乞丐抬到苦力的份子上也就冲破天了。满清人把青岛港一张纸写给了德国人,民国来了都不管不问,显不着自己充大头,抛头露面上蹿下跳地到处呼吁。可这些外国人太欺负人了,在中国的土地上拿中国人不当人看,猪狗不如,牛马样的待遇,又使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心里很矛盾。用老儒腐的话说:出人头地才能有号召力,才能把兄弟们聚集起来,兄弟们才能跟着干。然而世上的事,人们都往好处想,都想心想事成。但现实是残酷的,动物之间的争斗是永恒的。放弃争斗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古人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人。

    人实际都是在社会得最底层,象爬山运动员一样,耗尽终生的精力,使出各种各样的谋略,向社会得高层爬去。生在人世上的人,何尝不想高官厚禄,当皇帝!如若有不想当皇帝的人,那必定是个半傻子。

    动物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到处乱跑,上蹿下跳。这句词用得似乎太粗俗,可粗俗的词语都是实话。冬生的心情是复杂的,你说他为国为民族争光,他没有这种觉悟。为自己着想,想名震天下倒是真的。他担心的是与老毛子交量时一旦失手,败下阵来,在青岛港上创基立业就难了,恐怕兄弟们不会再买他的账。那些黑老大们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翻来复去,进退两难,不打又按不住自己胸中这颗不安的心,打又怕……

    老儒腐猜透了冬生的心思,他对冬生道:“生哥,老朽虽不是畴人,但多少也识得些天文。近几天我看星象,瞅月晕,知道青岛外海有强风,这强风近两天必给青岛港带来风雨天气。老毛子不会在风雨天跟那十八家武馆的拳师爷们打擂,咱们趁机多熟练你那横空翻滚挂面脚。我知道你的心底是静的,只是情绪有些波动,这不要紧,情绪可以自己稳定;少安毋躁,就象你避谷时那样平静就行了。只要你的武艺烂熟,功夫到家,就不怕打不败老毛子那个驴日的。”

    “先生从认识我那天就鼓励我出风头,争名利,在青岛港上弄出个声响来。可小弟我的锣鼓太小,总是敲不出声来。”冬生感觉不出自己是条火辣辣的汉子,也从不狂妄,这是老儒腐追随他的根本所在,老儒腐道:“出人头地,争夺名利,趋之若骛,是不争的事实。谁能超出平凡,出类拔萃,具备了先决的条件,也得等待老天爷赐给的机会,这叫做天时、地利、人和。比方说民族英雄岳飞,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如果说宋朝不腐败,不南迁。完颜阿骨打不去攻打南宋,不去夺宋朝的江山,南宋朝廷不招兵买马,能显出他岳飞来吗?岳飞不从军,充其量是个跟周通先生读了几年书,学了几年武术的失意农民。乱世出英雄,腐败是非多。金兵来了,岳飞为了自己的名利上了战场,几战下来,他打赢了,争得了名利,成了英雄,不但自己沾了光,也给民族争得了光辉。”

    冬生乐了,道:“先生,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怎能和那些古老的民族英雄去相比?让别人听了,狗都笑出屁来!”

    老儒腐蒙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不能比?你比了谁敢把你抱井了去?”冬生见老儒腐认真的样子,开心地笑了,道:“先生,我跟你说话总是理屈词穷,说不过你,这我不内疚,不沮丧。读书人嘛,读书人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干事是狗掀门帘――凭着嘴;出声不出力,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要么,不管是富人,穷人,都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你看这人世间出力卖命的都是些目不识丁得穷苦人。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吧?”

    “对!没错。”老儒腐道:“你刚才说的只是一面之词,自古以来对于外侵者,老百姓都是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喊口号,这是千年不变的定律。岳飞是古老的英雄,咱就不能当把现今的英雄?老毛子虽然强大如牛,力大无比,武艺高强,咱明着顶不过他,咱就来个避实就虚,打他得弱处,用技艺智取?”长自己的威风,灭敌人的意志,这是自古以来交战双方的心理。冬生、老儒腐他们也不例外,老儒腐读过兵书,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他要呐喊鼓噪,鼓足冬生的勇气,使他上得台去不怯场,不打憷,用自己的智慧打赢老毛子。

    冬生练了一阵子功夫后,拈了一炉香,坐在香炉前打坐静思。这时老儒腐急匆匆地开门进来,对冬生道:“生哥,老毛子的擂台明日是最后一天了。据说第三站是上海,有人传说俄罗斯领事在上海租界把擂台都扎好了,只等老毛子去踢长江了。他现在傲慢得很,十八家武馆的掌门师爷被他打下十七家去。他?挲着个胳膊,侧棱着个身子,站在擂台上瞎咋呼。这对咱来说是好事,我一说你就明白,因为他太傲视中国人了,这样他就放松了警惕,骄傲自大必惹祸端,这是规律。你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打他个灵魂出窍,看他还敢脚踢长江黄河?蔑视我们……”

    老儒腐说着话只见冬生打了个哈欠,他见冬生有些疲倦,想劝他休息。他心里明白,冬生去打擂心理上有不小的压力,毕竟对手太强大,冬生太弱小。对手是窗户棂吹喇叭――名声在外;冬生是牛棚里的耗子――无名鼠辈。这不用问那些过的路人,找个瞎汉来摸摸就能摸出来。老儒腐正在想着,冬生的呼吸均匀了,他静静地睡着了。

    摆擂台得最后一天,冬生、老儒腐来到了跑马场。擂台下面看热闹的人不是太多,大概民众们知道中国人必输;因为全国的十八家武馆已被老毛子打下去十七家。再说十八家联盟是由强到弱排序上台的,那耐看热闹的场面早已过去,剩下来的这一家还没上台打,观众心里早就有了数。从鸦片战争以来,民众们似乎沾上了晦气,与外国人捣弄总是一败再败。有头脑的民众不再愿意看到擂台上以中国人的败局而收场,所以都不来了,跑马场上显得很是空荡。

    俄罗斯大力士出现在擂台上,他站在台子的中央,?挲着胳膊,在显示他得威武和本领。翻译上台来宣布开打,俄国大力士见今天台下看热闹的人不多,与前些日子相比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他心里明白青岛港上民众的排外心理和仇视他得咋狂心态,他知道当人们懦弱无力反抗的时候,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议,躲避与无声是弱小者的抗议手段。在德国殖民地的青岛港上,他摆的这场擂台赛是赢定了。沙皇派他出来以民间文体交流的形式,在德国的势力范围内打中国人的擂台,实际是出于俄、德的政治目的,对德方造成压力。他见台下没有反应,叫翻译搬了条板凳,用傲视一切的姿态坐在上面。正在那里洋洋自得,等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刻。

    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蹿上了台来,俄罗斯大力士一看,心中一喜,怎么?上来一个瘦猴子,莫不是当年的孙猴子,行者孙下凡来了吧?他坐在那里没动,蔑视地看了强子一眼,这时翻译拿着生死协定,要强子画押,强子怒气在胸,骂道:“你他妈的,我画你妈个巴子,我打死我愿意,干你甚事?你这条吃里扒外的狗,你等着!我倒出工夫来非扒了你的皮,抄了你的全家不可。”

    翻译傻了眼,心想被外国人激怒了的民众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不参与你们的鸡狗斗,还是躲得远些好,他灰溜溜地躲了下去。

    强子见老毛子坐在那里不理他,他向老毛子招招手,意思是叫老毛子站起来跟自己打斗,老毛子仍没动。强子灵机一动对台下的人群喊道:“大家看到了吧,老毛子不敢跟我比武了,哈哈,我赢了,他自认败了。”说着就要跳下台去。前面说了老毛子原是中国人,他说中国话,《瑷辉条约》后他的家族才成了俄国人。他听强子喊叫,心想:他娘的,中国人我什么样的都见过,惟独没见过这样的,满身的无赖习气,整个是个大无赖,还没交手就宣布自己是赢家。老毛子是头一次遇到,他心里既好气又好笑。看着强子瘦小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蹦蹦达达,他得怒火一时涌上了心头,恨不能一把抓在手里狠狠地摔死他。然而他想错了,强子虽没学过拳术,但他从小与人打架斗殴,打出来的本领。他不与你去分什么套路,去讲哪个派别的拳术,全凭着胡打胡有理的概念,只要能把对手打倒,打败了就是本事。

    老毛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小子,竟敢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生死的找他来挑战,恨得他牙根痒痒。他运足了气,瞅准了机会虚晃一招,照着强子的天灵盖来了一个泰山压顶,狠很地砸了下去。强子是谁?灵巧着呢,猿猴一样敏捷。他估摸准了老毛子想狠歹歹的一次出手把他解决了,强子早有了心里准备,当那重拳来时,他象幽灵一样身体轻巧地往后一跳,寻思道:我打不过你,还躲不过你?你能打,我就能躲。他揣摩着拳头的距离刚好从自己的鼻尖擦过。由于老毛子用力过猛,右腿抬得太高,打空了的右拳正好又打在被矮脚虎的后代踢了一百单八脚的腹股沟上。旧伤遭新创,痛得他呲牙咧嘴。强子不知他的腹股沟处受过伤,只知他的这捶出得太狠,把自己的腿都打瘸了。强子指着老毛子的鼻子用嘲讽教训的口吻说道:“老毛子,这叫害人如害己,怎样,打着自己了吧?你的腿已经瘸了,想一捶打死我,没门。我宁肯叫你打死,也不能叫你吓死。”他这里说着话分散老毛子的注意力,趁他说老毛子的腿瘸了,老毛子看自己腿的霎时间,他飞起一脚踢在老毛子的左手腕上。速度之快,使老毛子心中一惊,老毛子后退了几步,退出圈外。用右手活动了活动左手腕,他这才不敢小视强子,心想:我今天闹不好被这瘦猴子缠上了。

    他运了运气,围着场地转了两圈,两人又进得圈来。这时的老毛子精神抖擞,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只见他怒目圆睁,?挲着胳膊,走着拳击步,几个虚晃拳就把强子逼到了擂台边的危险处。强子见势不妙,在危急时刻他把手伸进腰里,摸出一个赖葡萄手雷。他把手雷伸到老毛子的胸口前,问老毛子道:“喂!老毛子,认得这东西吗?响当当的德国货!”

    老毛子见了心里一惊,顿时傻了眼,魂都吓飞了,他呆在那里看着强子半天才说道:“比……比赛……是……不用这东西的。”这时他也会说中国话了,强子听了笑道:“我看你就不是个纯种的俄罗斯,原来是个冒牌货!”

    老毛子趁强子说话时向后退着道:“这……这东西,我们伟大的俄罗斯有的是,比这东西是各国政府之间的事。我们比的是这个……”他把两只拳头同时举起来在强子面前晃了晃。强子见老毛子说的在理,自己又没吃多大的亏,于是把那颗手雷又揣进怀里。两个人在台上兜起了圈子。

    老毛子惧怕强子腰里的那颗手雷,怕下手狠把强子戳弄恼了,把那东西拿出来给他一家伙。老毛子的俄罗斯也很发达,他知道这东西得威力,把人鼓成八半是不费力气的事。他又怕强子跳跳达达地把腰间的手雷撞响了,到那时他可就跟着遭大殃了。所以老毛子只得两眼瞅着强子,以躲闪为主,跟强子在台子上靠时间,比耐力。强子几次试探着进攻都被老毛子挡了回来,强子看着自己的确不是老毛子的对手,只得又转了两圈虚晃一招跳下台来。

    疤根见强子没沾着光,自己退下台来。心中一激动,不经考虑,不分由说,手把擂台的支架一翻身上了擂台。老毛子一看愣了,这刚下去一个,还没等喘口气又上来一个。摆台打擂就是这样,既然有人上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就得开打争高低。老毛子这回学鬼了,他先用中国话对疤根道:“我们比得是拳术,赤手空拳。不比器械和暗器,我们比得是义气。”说着把两只拳头对着碰了碰,并指了指疤根的腰,意思是疤根的腰中肯定有东西。

    疤根用手按了按腰的前后左右,道:“我腰里什么也没有哇!”老毛子打量了打量疤根,道:“我不信!”疤根只得把上衣脱了,抖了抖然后再穿上。老毛子这回放心了,他站在那里等待疤根出招。疤根和强子一样,都属于无人指点自由打拼,混捆乱打。一拉架势,老毛子就看出又来了一个杂麻对手。老毛子更不把疤根放在眼里,还没过上三个招数就被老毛子一个大背摔在了地上,老毛子为了解强子惹他的心头之气,又把疤根一把抓起往台下的人群中抛去。台下的人们唏嘘不已,怕被砸着,纷纷四散闪开。看老毛子猛一用力将疤根摔了出去,人们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回完了,这个人这回不死也废了。正在人们瞪着眼,搓着手干着急,无法解救时,疤根被老毛子从手中抛了出去。

    老毛子把被强子逗弄出的心头之恨都撒在了疤根身上,他发狠地把疤根向高空扔去,形成了一个抛物线,而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落向地面。这一招够狠的,落地后定能摔个仰八叉,定是背部和后脑勺着地,让你的四肢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疤根将近落地的瞬间,忽见一个人不慌不忙的,动作麻利的,让人看了觉着那动作轻巧利落,象建筑工人抛砖接砖一样,丝毫没有危险可言,双臂把疤根轻轻接住,顺势弯腰把疤根立在了地上。

    疤根站在那里没动,紧闭着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刚才被俄国大力士向空中抛出的一霎间,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他想:完了,这回不死也就残了。我这一辈子混得很凄惨,家人不明不白的全被恶人杀害了,剩下我一个光棍汉又要走向死亡。生哥、强子弟我要是死了,你俩到坟上去给我烧炉香,好让我借着香火的光亮在阴间道上好行路。如果你俩大手,不抠不吝啬,就给我多烧几张黄表纸,我有了钱也奢侈一把,过桥时好给小鬼们留下买路钱。饿了到阎家酒店去喝碗清汤面,也好让我充充大款,不至于成了个饿死鬼。说是疤根自己站在那里,可他的脊背还倚靠在冬生的臂膀上。冬生见疤根不睁眼,嘴里一个劲地在瞎嘟噜,也不知在咕哝些什么?他用力推了一下疤根,道:“嗨!嘟囔什么哪?你什么时候学得念藏经?”

    疤根听出是冬生的声音,但他以为自己是在那世跟冬生说话,懒得睁眼。冬生心想:我的这帮兄弟放起赖来真是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了。他又用力一推,疤根这才睁开眼来。疤根见眼前真的是冬生,忙叫了声生哥。冬生没答应,只向他摆了摆手,抬起头来看了看擂台上的老毛子,然后轻轻得飘起,慢慢地落在擂台上。

    冬生的一切动作老毛子在擂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人上台时,用的是中国三千年流传下来的玄功中得轻功夫。对于轻功夫中国武林界有多少前辈们为之动情,但很少有人破了它的玄机。老毛子是搞拳术的,他对中国的这种功夫只是听说,从没见过,今天可开了眼界。他欣赏冬生上台时那种飘飘然的动态和潇洒飘逸的道家神态,羡慕冬生接住疤根时得轻巧动作,畏惧玄功的潜在功力。尤其是冬生轻巧地落在擂台上,站在那里静的如一碧泓水,只等他往里跳,他心里不免有些打憷。本来这擂台他摆的得心应手,中国的拳师爷们一蟹不如一蟹,没想到最后又来了个带甲刺的,这让他觉着有些棘手。他意识猜测到有可能在青岛港上要栽跟头,但他又不死心,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这些不吉利的杂念驱赶掉,可这些不吉利的杂念,象钉在他脑子中的阴影缠绕着他,总是甩不掉。他只得用手背揉了揉眼,使眼睛明亮些。站在圈内似攻不攻地晃着身子,等待着冬生出招。

    冬生看得明白,他不出招老毛子不会轻易地攻击他。从老毛子的眼神中看出他非常谨慎而紧张,防护精力加倍,一改往日得傲慢,没有了狂妄得傲气,那样子十分得小心谨慎。冬生琢磨着老毛子可能很重视自己用得轻功上台法,把他唬住了。老毛子自以为他研究中国功夫,对中国的武术十分了解,可以打遍天下不言败。他哪里知道中国地大物博,人文雄厚,纵深横遂,五千年的造诣犹如太空中的黑洞。他所知道了解,学会了的只是黑洞外的靠近地球的那颗毫无价值的无名星,地球人都能看见,地球人都知道的。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学了一点东西立刻就觉着自己高大起来,比别人高出了半个头,从此眼中再无能人,当在应用时脑子里就倒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其实那点东西是跟别人学来的,不是先天就有的。去跟别人学的那个人与先天就有相比,差了一个先知与后学。孔圣人说过“生而知之者上也,学则亚之。”什么意思?用现在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创造发明的人高贵,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学的人比不学的人强些。

    学会的东西总是局限性的,不能象创造和发明者那样深明其理。中国的功夫源远流长,精髓深奥,不是一代人两代人所能破解传承的。所以技艺精湛的人不多,集市上打拳卖狗皮膏药的,卖大力丸的到处都是。这位俄罗斯老毛子也不例外,他学了一点中国功夫,对中国功夫一知半解,就想“拳打东北三省,脚踢长江黄河”,把中国功夫打败,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得了歇斯底里症。

    冬生上台来不是要跟老毛子靠时间走过场显摆一下,而是在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探得虚实,寻得机会把老毛子打下擂台去。

    冬生见老毛子不动,便开始和他兜圈子,引逗老毛子走动脚步,寻找破绽,进行突袭。老毛子也不傻,他知道中国功夫轻功中无硬功,也就是说会轻功的人一般不练硬功夫。具体这轻功怎么个打法老毛子还没领教过,但他知道轻功是以柔克刚,棉里藏锥,不露锋芒。老毛子也不是来玩的,他思维灵活,瞬息万变,见冬生跟他兜圈子,架势马上变成蒙古的自由摔跤式。冬生见了冒着危险露了个破绽,老毛子以为时机成熟,两手打把来抓冬生的双肩。可要知道老毛子号称俄国大力士,体重三百来斤,有的是力气,一旦被他抓住顺手就扔到擂台下面去了。就在老毛子伸手,腰向前哈趴左脚刚一离地的工夫,冬生打把抓住他的左手腕抬起右脚打了老毛子一个“破脚”,老毛子踉跄着向前扑来。

    摔打用的都是技巧,顺力使劲,顺手牵羊得多。冬生与这个体重如牛的大力士交手还是头一次,抬手动脚出拳心里都没有底数。他见老毛子踉跄而来,使了一个老驴打滚侧仰身体向左空中翻滚,顺势一脚踹在老毛子的左肋叉骨上。这一脚踹得不好,如果不踹这一脚老毛子向前踉跄几步就趴在地上了。谁知这一脚却起了一个帮扶力,它把向前摇摇欲倒的老毛子踹得向后退去,老毛子向后退了两三步翩跹了两下总算站住了。这是冬生始料不到的,但初交鸣镝使冬生觉得这位俄国大力士并不可怕,不象人们传说的那样神乎其神,他只不过有些蛮力气罢了,只要别让他两手抓住,就有打赢他的机会。

    老毛子站定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他不知道冬生是怎样打了他一“破脚”?他有些颟顸;当他要跄倒时,生哥为什么要把他踹回来,他有些纳闷?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这高手是否在象猫耍老鼠那样耍弄自己,他有些猜不透,是个未知数。

    老毛子也是英雄好汉,他不能任凭自己吃亏,吃了亏得想法赚回来,赚不回来输了擂台,丢了面子,那可羞杀人了,回国无法向沙皇交代。他越想越气,不由得火冒三丈,一时失去了理智,扔下蒙古自由摔跤式,改为拳击式,抱着拳头就向冬生冲来,一个突刺拳就向冬生的鼻梁骨捣来。冬生并不慌张,使了个老鹞子展翅伸开双臂,脖子向前抻着,那鼻尖与拳头击来的空气夹在鼻尖与拳头间形成气团,气团在鼻尖与拳头间形成锋面。这就是轻功的玄妙所在,几千年来没有谁能从理论上破解,但它是实际存在的。人体与老毛子的拳头通过气团锋面结为一体,就象宇宙间星球的万有引力,不能分离。而且冬生的体重完全依附在老毛子的拳头上,老毛子缩臂,冬生随着拳头靠近老毛子,老毛子伸臂冬生又随着拳头远离。老毛子来回折腾了五六拳,累的他直喘气,毕竟是一百多斤的一个人黏附在一个人的胳膊上,再有力气也不行。老毛子停下来喘气的那一霎间,拳头不活动,拳头与鼻尖间的气团自然消失,冬生也就自然离开,后退。

    老毛子这回领教了轻功的功夫,但他理解得太局限,太偏面,心想:原来轻功是你轻我重啊!不管怎样,也不管输赢,等打完了擂台我一定登门拜你为师。他在这里想着早已分了心,那注意力就打了折扣。冬生又使出虚幻障眼法,老毛子眼中立时出现了复视或三人影。这一招老毛子在研究中国功夫时曾经听说过,冬生使用,他是初次见到,但他知道出现三人影时应打最右边那个,右边那个是真;出现复视时应打左边那个,左边那个是真。他也知道轻功在使用幻术时是不打人的。自古有硬功不打虚幻物,什么意思?就是那些虚幻的东西会武功的人不要去与之打斗,一旦与虚幻物打斗是会伤人的,这伤人有可能伤了自己。这一说法老毛子是不知道的,他瞅准了冬生变幻的三人影最右边的那一个,猛的一拳捣向冬生的胸口,因为是虚影他看的有些眼花,那拳擦着冬生的肩膀头皮子而过。这家伙力大无比,即使这样也把冬生打了个仰面朝天。冬生在身子向后仰的同时双腿就地弹跳了起来,顺势来了个横空十八滚,那脚朝着老毛子的头部就踢了过去,这就是冬生的师傅教给他的连环挂面脚。这一脚非同小可,正踢在老毛子的太阳穴上,老毛子手捂着太阳穴摇摇晃晃,踉跄地走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擂台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