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微微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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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寨在付出一定程度的低头后,魏辽终于带着人大摇大摆,纵船而去。

    集聚在张皇寨的各寨扛把子都松了气,颓废地回到各自的寨子,收拾自己的残砖瓦砾。

    “上船,起锚啦。”

    “走勒。回家勒。”

    魏辽又拉着一船张大炮进贡上的金银兴奋地,连同缴获的马匹,飘荡在湛湖广阔似无边际的湖面。

    回家迫似乎显得很漫长,所有的人都不及待地要回家乡展示自己的缴获,更重要是自己的英雄气概,男人重于杀戮,且成于杀戮。这是一种天性。

    原来看似强大的力量在遭到击破后,回头再看,那种强大竟似一种玩笑。

    人们或许只是惰于破坏心中那貌似无敌的强大。

    从来先人定下的秩序,少人去破坏。人爱安享其成。

    但是秩序一次次会被打破,又会重新被立起。

    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魏晋,隋唐宋后,更有蒙古一统中原;明后,且有这遗祸百年的满清。

    所有的人都愿意理解这为天命。

    “好吧,乱世方出英雄。”魏辽叹道。

    魏辽幼年常住在远桥这个渔村,深深感受到终日在水上讨生活的穷苦,相对于平静,不事生产,富有秩序的城市来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刁民们爱斗爱闹事,朴素下有着凶悍野蛮,却不知道一口吃食对他们来说,是如何的重要。

    肉食者鄙,真英雄必出身草莽。

    不食人间苦,那知世事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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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船从步。

    魏辽的人马衣裳褴褛,满身风尘血气,这帮高傲不可一世的质朴杀神,从船上笨拙的爬下,倔强地高昂着头颅进入远桥村,在欢畅地接受这姑娘们的尖叫与敬仰。

    良家子从来是最好的兵源。

    这是为什么戚继光弃明军,而招募农民和矿徒,组成新军而百战百胜的重要原因。

    兵之悍勇取决于将。

    魏辽无疑有这种潜质。

    江贵带着自己还在手中握着的五十名兵将,下马鸣枪,欢迎魏辽的到来,此前他早已接到老墩率来的金银伤兵船。

    在此之前,面对好几船金银,他愣了,他的手下也疯了,几乎想将之据为己有,与死死守着金银的老墩灯笼等人,并发生摩擦,有江贵的士兵开过枪,恐吓过。

    那是一笔大的不可想象的财富,没有谁在满舱满舱的金银面前不会疯狂。

    湛湖三十三家几乎被魏辽洗劫一空。

    这个年轻人究竟有怎样的胆识?率着五百仓促组将的乡兵,竟敢洗劫让两千清兵水师为之折羽的,拥有着三十三家匪窝的湛湖。

    这个年轻人究竟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有着滔天的企图?

    江贵想不明白,或许江贵永远也不会明白。一只呱呱叫的鹦鹉永远不会想明白一只低头舔羽的老鹰。

    从来为了出人头地而加入湘军的江贵,以前在战场上拼命索取他人的人头,只是为了钱财;如今做了官,又怎样不是为了钱,江贵觉得自己想的很明白。湘军劫掠成性。

    他身上的血已经是冰冷冰冷的,再无半丝热气,他的思想是如此的现实,以至自己晚上睡女人的时候,都不能轻松快意。

    “好一个少年英雄!听了你手下的话,我起初不敢相信,现在看到你一身血染的风采,却是如此了得!”

    江贵看到诸人身上的血,都想吐了,他不再是年轻时候那个战场拼命索魂的斗士。那种感觉太遥远了。

    码头上,欲一睹魏辽风采的小媳妇大姑娘,在人海里拥挤出想看看为民除害的英雄的模样。

    英雄原来是如此的邋遢血腥,姑娘们有些作势要呕吐,女人们怎么想的到梦里的白马王子英雄气概都是这个样子的。

    幸亏长相英俊到顶,透出股另类的潇洒。

    “江大人!没想到你却是用这种方式欢迎我。”

    魏辽面带轻松的翻身下马,与江贵开始了绵里藏针的对话。

    “呵呵,贤侄却看,有这么多的人赶来只为一睹你的风采。”

    江贵摸摸耳朵,本来开枪是想镇镇魏辽的气势,现在装着没听见魏辽的话,“战场上打的仗多了,有些坏了耳朵。”

    “哈哈!没准都是来看我下场的。”

    魏辽释然无比,他已经取得了和江贵对话的高度。

    “进去!进去!里面已经摆好了庆功酒。珊珊也在等你呢。”

    江贵打着哈哈,亲热地拉着魏辽的手臂,心里暗叹,幸亏没劫成金银船,不然这会要出事。

    各有人去迎接魏辽的每个手下,远桥各式人物都来了,三港的各式人物都来了,县城也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怂恿魏辽的手下讲述战事,一来哄得他们高兴,二来以获取对这场大事的第一手信息。

    大家都乐呵呵的走到魏辽大舅张灯舞彩的门口,有两只舞狮在门口喧闹。

    “等等。”

    魏辽忽然停住了脚步,所有的人也跟着停了。

    “我兄弟呢?”

    魏辽皱着眉询问。

    江贵知道魏辽虽然明里不针对着他,话头却是指着他的。

    “发生了点误会。”

    江贵有些尴尬,“我们还是不要耽误了喝酒。”

    “什么误会?”魏辽表面上恭恭敬敬,却从心里不把江贵的这个官位放在眼里。

    “这个``````有些不成才的手下胡闹,出了点小冲突。”江贵自认为已经是十分的放下架子。

    在这个时代百姓最怕的不就是官吗?魏辽再狠也只是个白身。

    江贵自认为还是能镇住魏辽的,要是这小子是个匪性,不是还有个珊珊吗?怕什么。

    “我要见到我的兄弟。”魏辽的口气不容置疑。

    “必须要见到!”魏辽又加重口气,微微怒发。

    一面旗帜,三百多条年轻的生命,像狂风一样掠过干涩平坦的黄泥地。

    他们骄傲的脸,悍色地冷,配着划着整齐的步子。

    新军,这是一只新军,脱胎于湛湖的生死哀战。

    整只队伍,魏辽骑马领前,他回过身来的笑太得意,他的话声音过分飞扬。

    魏辽始终想不明白必须杀戮的缘由,现在也无须领略其中的寒心,面对这样一只自己亲手拉扯出来的队伍,今天它成为一只不曾想象的骄傲之师,全身全心尚能无处不在地感应到它的雄悍,魏辽已经知足,更何况,古往今来,这种情怀难以尽数。

    闭上眼,背着这曾经号称“魏家军”的人马,魏辽依然感受出那种交织血汗的感情。

    天地于他眼中,此时就是那浩淼而终有尽头的鄱阳湖,古往今来的丰功伟绩在脑海呼之欲出,年轻旺盛的精力随时欲喷薄而出,行同朝阳;夕阳的温柔再也不是终身的眷恋,他要血色染就的一条雄鹰之路,这一切必须无可阻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