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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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8日晚上,日军第三师团一部趁着夜色的掩护下,攻占了罗店以北的陆家宅和曹王禅寺。51师的侧翼顿时暴露给了日军,当晚,师长王耀武命令我们305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第二天上午夺回丢失的侧翼阵地。

    第二天拂晓我们进入了进攻的预备阵地,所有人都趴在灌木丛里等待命令。东面一营和二营已经和陆家宅的日军干上了。一阵又一阵的炮声说明,他们的冲锋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躺在草丛里抽烟,不远处就是临时抽调给我们团的师直属山炮营阵地,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进攻前几乎每个人都有私心杂念,而且想得全部都是些扯淡的事。老四担心着他的一背包存货,狗熊担心吃不着好吃的东西,老扁豆担心他裤腰上缝着的饷钱,怎么留给家的婆姨寄。我想的还是比较重要的:我能不能活下来。

    上午十点,一轮炮击之后,我们开始进攻了。刘长喜赶猪似的把两天前刚调拨我们的补充新兵往前哄,嘴里喊着忽悠新兵送死的经典话:“国难当头,岂能坐视。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等傻了吧唧不知道子弹飞起来是能杀人的新兵们冲上去后,老兵们这才起身跟在后边。我能清楚的听到子弹划破空气时的声音,前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疯狂的扭动身体,撕心裂肺的喊叫,有的甚至就再也不动了。后边的人无情地踏着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前。我的眼前一直是恍惚的,基本看不清东西,行尸走肉地向前冲,子弹拖曳的光线,密集地从我周围飞快地滑过,燃烧的空气灼烧着我的皮肤。随着倒下人数的不断增加,我们换回来的是抵近了日军阵地,但是一个更可怕的结果是,我们也已经进入了日军手榴弹投掷的距离。无数手榴弹从我们头上砸下、爆炸。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一只大腿落在了我的眼前,热乎乎地还冒着气。未死的神经还指挥的这条腿微微地颤抖。我一阵恶心,为了不看它,我又往前爬了几步。

    第一次进攻冲到离敌人阵地不到一百米处,再也冲不动了,我们撤了下来。九人阵亡,十六人受伤。刘长喜胳膊被三八大盖钻了个洞,张秀正给他包扎。刘长喜虎着脸说:“狗熊,待会儿你他妈要是还不把机枪给架起来,老子就毙了你。”

    一身血的狗熊也急赤白脸地解释:“你没看我一直没闲着吗,这么会我都死两副射手了,妈的,小日本子看见我要架机枪,两挺歪把子对着我突突。。。。。”

    “行了!闭嘴!”刘长喜吼道。

    第二轮冲锋开始了,我又精神恍惚地上去了,我的耳朵好像聋了,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见,刘长喜捧着冲锋枪在前,狗熊带着他今天的第三名副射手,终于在一块石头后边把他的马克沁架好了,一排排子弹撒向敌人的阵地,瞬间,我清楚的看到日军的防线上,几个小鬼子的脑袋被打开了花,红的白的液体漫天的泼洒,地上的老兵们都用新兵的尸体顶在自己身前,匍匐前进,张秀满世界爬来爬去地找伤员。

    正当我胡思乱想是不是也找具尸体当挡箭牌时。突然,我的头部被狠狠地重击一下,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强烈地振动着我的耳膜。我被撞击的惯性击倒,直挺挺地后仰了下去。

    我死了?我这么想,差不多是死了,眼前已经没了颜色,到处是灰色的。景物已经渐渐模糊,脑袋钻心的疼。我就这么躺着,品味着“死亡”。

    张秀爬过来,在我的钢盔上狠狠地给了一下说:“你真他妈运气,子弹镶到你钢盔上了,差一点就给你冒了。”

    我精神恍惚地坐了起来,那样子好像全然不顾到处横飞的子弹。我摘下钢盔,果然,一颗子弹正好在镶在了钢盔上,还滋滋地冒着烟。我用手想把子弹抠出来,扣了几下,子弹文思未动,镶得死死的。一颗手榴弹在我不远处炸开,一段胳膊砸在我脑袋上。我听到了炸点传来的杀猪般的哀号声,格外的清楚刺耳。

    我整个人清醒了许多,我听到了刘长喜在远处的喊叫声,听得真真的。我急忙扣上钢盔,捡起地上的枪继续往前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