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翠寒山上远观,只见这明珠城北临父江,江面上千帆竟发,往来络绎不绝;再观明珠城内景象,如此居高临下但目之所及仍是无法穷尽,楼阁林立,街市纵横,其繁华景象让高欢这个见惯了现代大都市的人仍不免深深震撼。李木更是张着嘴,看得目瞪口呆。等沈正介绍到明珠城军民几近三百万之众时,李木、孟习和高欢三人之间的眼神作了一个短暂的交流,虽然以前也听过这楚国都城的繁华,可如何比得上自己亲眼所见。
因沈大人说到军民,众人这才注意山脚下连绵的营帐,高欢暗想这应该就是屯兵二十万的西大营,转头向李木看去,见公子眼神已平静下来,着实难得,只是那眼中的平静里带着一点末名的东西,高欢也是说不准,他自己的内心还不能平静下来,眼前可说是繁花似锦,却油然起了一股孤独伤感的情怀,还真是应了一句越热闹处,越孤独;越繁华处,越寂寞。
失得居,位于明珠外城的西南角,据说是专为公子木修建的住所。
沈正在失得居前与内官办了交接,公子木出言相邀入内一座,沈正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言相谢,孟习人老成精,见入住的不是藩司会馆,心里已是猜出个七、八分,暗中拉了一把李木的衣袖,出言与沈正答谢一路的关照,心中多少有些发酸。高欢这边与那楚国内官说话,那内官面无表情,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高欢,高欢不明其中的底细,哪敢随便使银子,只好笑脸相陪。
待进了这失得居,就连随侍的从人都明白是怎么一码子事,木屋草顶,圆木的外皮都是好好的,还带着绿叶子呢。李木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孟习和高欢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是不知是好,总得有人开口说话,眼见着那内官吩咐了寥寥几个下人两句,背手观天了。见孟老气得直哆嗦,高欢只好顶上,询问何日递交国书,面见楚王事宜,那内官一句自有人会来办理一应相关便完了,对公子木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
李木的随从侍卫多是满脸羞怒之色,手不知不觉都握在了刀把上,高欢赶紧咳嗽一声,向李木和孟习行了一个礼,对李五十八和解语喊了声跟我来,抬腿去追那内官,不是想去砍人,实是想去行贿。
一直跟到大门口,高欢也没寻着机会,心里这个郁闷啊。实在不怪高欢,别说九曲回廊,就连个影壁都没有,还真是没有丁点机会。双方份属两国,这私下里寻机打点也算不上什么,但是光天化日之下那就不成了,因为双方都没有推拒转还的余地,私通他国的罪名那是好玩的吗,高欢带上李五十八和解语两人,亦有此意。
看着门口两个楚国兵士,知道没机会示好、打探了:“不便远送,有劳大人了。”
那内官倒是出人意料的笑了笑:“闻说使团的正、副二使都是饱学之士,觐见大王却是九日之后的事,光阴宝贵,这期间何不游历下我大楚的国都,想来应有裨益之处,游子之名,我亦久闻。”
从这话里听不出有什么恶意,但是高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来不及细细琢磨那内官已是收起笑脸:“至于公子,自然身娇体贵,还是好生在这失得居安稳住着的好。”说完回了高欢一礼告辞,上轿而去。高欢想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回到中院,李木正吩咐随从们把刀剑交与楚国派来的一管事模样的老者,言语很是客气。进了正房,见光线斑斑点点透在地上,高欢心想这楚王还真是个爱记仇的。看李木习惯性的要席地而座,高欢说湿木头寒气重,不宜如此,打量一下屋内陈设,居然只有一部“春凳”(本是寻常家具,因楚国春宫画极盛,是有此名,此举的羞辱之意便不言而喻)。高欢就是再生一个胆子也不敢让这时的李木去坐春凳,只得唤随从去后院寝居看看,实在不行便寻几个鼓凳也是好的。送来的却是马凳,就这还是李五十八费了点心思从楚人那里借的。
见李木的脸色不是太好看,高欢不好再先开口,转向孟老,见孟习一副又累又气的样子,似乎也没开口的意思,眼睛盯着马凳使劲呢,倒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公子、孟大人,后院除了两部床再没别的摆设,不如使人出去买些简单的用着可好?”李木也是累了,说还是先坐吧,如今还有什么贵贱的讲究。坐下后,高欢把那内官的话一一说了,话了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楚人有挑拨之嫌,楚王恼怒之意甚重。李木听了没说什么,却问了孟大人那里还有多少银子可使,孟习低头答足银三百两,通票一千。高欢暗叹李昊不是一般的扣门儿,与米斯作战,楚国也是资助颇丰,大司农府估算在三千金左右,要说李昊一下子想全还上是有些难,却未必做不到,摆明了一舍儿子不舍财的主儿,高欢心里给他的评价是寡情之君。只是如今儿子入楚为质,只拨这么点银子作打点之用,未免有些让人心寒。
李木心里更不是滋味,此番入楚为质,临行前母后私下给了他五百金,只是那句你父王早晚是要渡河的,事有不济当速归,他哪里敢随便用这个钱,五百金差不多是母后全部的私房,也是自己的保命钱。可也不能冷了大家的心思,楚地虽暖毕竟也是冬十二月的天气了:“孟老,如今的情势已是这般,就是想打点也没个门路,支一千两使侍卫去买些寝具吧,总不能睡这湿木头上。”
自打听说后院只有两部床,孟习才真犯了难,自己身为正使遇事要先拿主张,他并非不知道,只是如今形势不济,怪不得他如此。临行前大王有言:楚国有四海之富,吾儿所带颇丰。言外之意是这钱是给你这个正使状个胆气的样子货,回来那是要换成兵甲粮秣的,能少用一些就少用一些,当然,不用是最好的。只是这话出的了口嘛,三百两银子是我老孟自个的,公子您随便用,一千两通票是大王的,压根就没准备给你用。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硬着头皮拿出通票,手有点哆嗦。看得李木心里这个感动啊:这孟习虽说是大哥那边的旧部,如今看来未必不能为我所用,你看这手抖的,这是怕我没银子打点楚人而担忧啊。
高欢有心领这个差使,见李木唤来一人,也就放心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