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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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王朝的兴起,总是源于几个马背上雄心勃勃的男人,尽管在当时的人看来,他们的自大狂妄近乎等同于荒唐可笑。

    李昊对于军事有着自己的见解,三军之害,莫过于主帅犹豫不决。人总有不理智的时候,王也不能例外。细作所言卡夫的往日事迹,也曾使他畏惧过,就象城外的卡夫元帅,对想要征服的这个国家十分陌生,两个杰出的军事首领就这样僵持着,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最能体现他们当时的心态。

    杀降也是李昊对卡夫的一种试探,并非是完全出于丧子后的悲痛愤怒。不管卡夫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他的示弱让李昊有些蔑视这个老帅,百万之众,每日所耗是何等之巨,李昊给了他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是对方视若不见,这让李昊感觉非常不舒服,也怀疑这个老人是不是还有统领大军的能力。

    这个疑问不光是李昊有。对卡夫元帅忠心耿耿的鲁斯将军,私下里表示了他的疑问和不满,尽管元帅就是他心中的战神,可他仍然无法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理由非常简单,敌人那位国王希望我们发起攻击。如果他是准备用被俘的骑士和我讨价还价,我反而会很快攻击他。说实话,尽管我也怀疑这不过只是他的一种试探,但是我绝不能按照敌人的愿望行动,这个回答您还满意吗?我的鲁斯将军。”鲁斯尽管不懂,还是觉得元帅的话充满哲理,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高欢是被震耳的喊杀声惊醒的,用尽全身的力量痛吻了惊恐中的小莲:“不用怕!”

    熟练穿好盔甲,高欢知道这次可能真的是生离死别了,脑海中一切和守城相关的东西自己早就抖露干净了,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不敢再看小莲晶莹的目光,大步出房。

    小莲反倒平静了下来,初吻是甜蜜一生的财富。枕下那把剪刀磨得很锋利。

    福伯的一声不必惊慌,敌人尚在攻城,让高欢心中略安,留福伯在家中主事,来不及亦不敢去见母亲,急急出了家门,门外刘丰面色苍白,两人对视一下,都没说话,往王宫急行。追出门外的秦萍只能勉强看见儿子模糊的背影,泪流满面。

    米斯人的攻击非常突然,事先毫无征兆,猛烈而且坚决,如果不是四门早有准备,事先准备了巨石封堵城门,此刻米斯人早已杀入太平城内。

    突击城门无望的米斯军队,对城墙发起潮水一般的冲击,看了米斯人的攻城梯,高欢的心拔凉拔凉的,稳定坚固的三角底座,搭在城墙上又形成一个新的三角形,还推个屁啊,拼他娘的,猛的拔出春水,吓了守在李昊身边的卫士一跳,一个即将攻上城墙的米斯士兵非常强壮,两名守城步军仍然压制不住,高欢抽冷着冲上去就是一下阴的,匕首轻易穿透了胸甲,那个熊一般的米斯士兵惨叫着摔了下去。

    看着高欢游走于城墙各处,李昊都有点发蒙,使劲瞅了几眼,才敢确定没有看错,的确是那个树叶落了都怕砸了自己脑袋的主:“尔等莫非连一文弱书生也不如?!孤无须守护,尔等且去杀敌!”除了持盾卫士,内禁卫们大叫了一声‘诺!’嗷嗷冲向各危处,不是他们不勇敢,一向文质彬彬对待下人都很和气的高先生,一抹脸居然如此阴狠,谁看了都会有点发愣。刘丰大张着的嘴半天都没合上,这还是自己引为至交的知己吗?那个谈吐不凡,与世无争的散淡书生,彻底傻眼。

    对于当初杨怡姐姐的武德理论和进取精神,高欢是非常认同的甚至可以说有些艳羡,但是素日行事总是自觉不自觉的遵循相对温和的为人处事态度,他骨子里的中庸思想根深蒂固,一个人最厌恶的往往是他自己难以改变的。

    杀戮的感觉很痛苦,但没有使高欢产生什么负罪感,更谈不上想要呕吐,如果杀戮能挽救自己一家的命运,他宁愿亲手杀光所有想要爬上城墙的敌人。软弱第一次远离他的身心,此刻除了你死我亡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尽管有秦家的强身健体术,过度紧张的高欢同志还是很快脱力,一直为他悬着心的刘丰眼尖,赶忙将他扶回门楼,李昊忙于发着各种命令,只是拍了拍高欢肩膀。高欢累得半死,心中仍要调侃一番:我原来的领导也善于这样拉拢下属,比您干得可要专业多了。内禁卫的官兵则异常羡慕,王恩浩荡啊。

    米斯人好象不用吃饭的,到了大中午,攻势依旧不减,如果没有城中百姓的参战,高欢确信,三万精锐唐军恐怕很难撑过今天,穿梭于四面城墙的大唐百姓,了不起啊。他们既要运送物资,又要手持简陋的武器直面凶残的敌人,自己力尽,还有个好哥们惦记着,扶了下来,可是他们呢?生命在这一刻是这样的脆弱,也是这样的顽强。高欢觉得如果有可能,自己应该为这些平凡的百姓做些什么。

    没有时间伤感,恢复了体力再度杀向城头,高欢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任何物种的生存都要和冷漠的天地,以及险恶的环境斗智斗勇的拼搏,他所有的智慧已经贡献完毕,现在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守护自己的家园和亲人。

    到了下午,高欢已不敢再拿着匕首冲上去,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有一次差一点就被敌人拖下城墙,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打打停停也不好去抢别人的武器,又不会用弩,对于这点,他非常羡慕自己的好友刘丰,这小子是真正的暗箭伤人,太平拳打得比自己还溜。发现门楼中有哨棒,挑了一根最细的,将春水仔细收好,这东西了不得,陛下百忙之中仍是仔细瞧了几眼的,想做个诚实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日后少不得说辞一下,如果自己还能有日后的话。

    巨型守城弩已经使坏了,顺了一枝巨大的弩箭紧紧绑在哨棒上,试了一下,此诚安全捅人的无上利器也!早咋就没有想到呢?

    看着杀气腾腾的尚书高欢,内禁卫的官兵已经习惯了,大人的作为充分验证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科学性,见高欢捅翻一个敌人后脸上犹带一种诡秘的笑意,一个正在喘息的年轻内禁卫喃喃着:“这读书人要是狠起来,可真他娘的吓人!”上官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是有点忍不住要发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勇气也是可以彼此传染的。比高欢勇敢的官兵和百姓可以说比比皆是,之所以高欢同志表现如此突出,是因为他颠覆了人们传统的认知,儒生也是有武勇一面的,这个谁都知道,可是象高欢先生这般阴狠的,一些老兵也有不如之处,后无来者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可前无古人则是一定的。北地民风强悍,高欢之举倒是甚得人心。

    随着被焚烧的攻城梯越来越多,米斯人的攻势逐渐减弱,城墙上的官兵和百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天色未暗,敌营号角响起,疲惫不堪的米斯士兵蹒跚着回营,城墙上同样疲惫不堪的大唐弓箭手,面对眼前如此良机,只能兴叹,他们连拉弓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怎么能够放箭呢。

    从杀戮中清醒过来的高欢,环顾四周,城下尸横遍野,城上血流成河,真是一个血日。

    太平城欢声雷动,十里可闻。

    人类是万物的灵长,拥有无穷的智慧和无比的勇气,但是纵观整个历史,人类彼此之间血腥杀戮的密码却始终无法破解,或许是造物主的一种戏弄,或许是难以言说的宿命,谁又能弄得清楚呢。

    明天将会怎样?

    城里的人和城外的人都不敢去想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