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踏上大草原,一路的艰苦惨痛就连看惯生死的他也常在梦中惊醒。为了保密,也为了获得食物,他们杀光了所有能见到的生命,其中甚至还包括几窝蚂蚁。即便是这样,在经过沙漠的时候,四十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还是永远倒在了沙海之中。德脱只能让活着的人带上死者的火箭继续往北走,他们连死去族人兄弟的家传短刀也拿不动了。
凡在历史中产生的,必在历史中灭亡。
德脱虽然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他有一个过人的长处,说得好听些那就是勇于实践,如果不客气的讲甚至也可以说是莽撞冲动。这样奔袭千里设伏的大事,德脱事先并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他认为自己和族人做得到,就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
如果等一切都计划好了再行动,你可能会失去所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敌人永远会比我们准备的更好。这是德脱父亲的话,一个违背大汗命令,娶了一个放羊的奴隶姑娘而获罪免了军职的失意者。
很难评价德脱父子的军事思想。之所以说是一个长处,是因为这种原始的莽撞冲动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没有了这种莽撞冲动也就没有了现代投资业的蓬勃发展。现代的小老百姓,往往满手是汗的紧紧?着一家的血汗钱,环顾四周,股市、房地产、投资公司等众多的诱惑和陷阱正等着他,他们就象沉在水底的鳄鱼,在静静等着食草动物过来喝水,而他们终究是要喝水的。
德脱和他的一百九十四个族人兄弟,此时更象一匹草原上的独狼,在大沼泽中静静舔着自己的伤口。第一批过去的粮队,人数有三万左右,其中一万是精锐的骑兵,德脱听说过哈尼骑兵,如果三个月后还是这样,他们将永远留在异国他乡,没有人能活着回去了。
如果用知觉来划分人群,大体上有三种。极少数的人,是有先知先觉的伟大能力的,善于运用各种手段改变自己的命运,这类人的代表是李昊,他没有痛苦,痛苦是他恩赐给敌人或是那些不安分者的专署礼物;绝大多数人,都是后知后觉的普通人,他们听命于天,至于是不是天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他们同样很少痛苦,这类人的代表是德脱,他觉得对,他就去做,即便可能会死却无一丝后悔;还有极少数人,他们非常敏感,他们能感知灾难和不幸的阴影,却无力改变,无法左右,他们是痛苦二字最佳的注解,这类人的代表是前世的高欢。
乐观、幽默、荒唐这三个词是有助于人的心态健康的。
米斯的粮队返回时,哈尼骑兵少了足足一半。这天德脱的一个部下在沼泽中抓了几条鱼,德脱大喜。虽然一样要生吃,可总比吃草根虫子要好得多,平均分下来,每人只有小小一块:“敌人的护卫骑兵少了整整一半,大事可成。我等凭这片沼泽足以甩开追兵,到了草原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德脱的眼睛放着光,亲信族人们正细细品着鱼块的滋味,笑着点头。
德脱看着众人,心里很难过,五千和一万对他们来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三个月后将决定生死成败。
可是不久之后,在千里之外的锦绣山脚下,一个无名的小树林中的一场步骑血战,彻底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也影响了德脱的命运。这在当时,作为当事人的大唐国王和米斯的元帅都没有意识到,就更不要说德脱本人了。
镇守安定城的是彭稽将军,原是楚国海防小校,曾以枪、盾、刀、双弩五人一伍结阵,大破海寇。守海疆十年却不得升迁,愤而举家私逃入唐,李昊封其为偏将军,辖下步军一万,倒不是什么知人善用,实在是大唐没什么统率步军的将才,不得已之举,且用用看。
李昊给彭稽的命令是死守安定城。安定距离锦绣山百里左右,一旦有失,黄胡的征西部就会停止观望,加入战场,大唐的骑兵将无法自由出没锦绣山地区,更谈不上什么呼应四方了,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对彭稽、季、仲三将的寻机与米斯骑兵决战的请示,国王李昊始终下不了决心,打胜了,也伤不了米斯人的筋骨;打败了,那就真的得死守了。
在太平城护城河被填平的一个月后,从安胡城方向浩浩荡荡开来二十万奴隶军。李昊坐不住了。自己的儿子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对安胡城外的敌人发起攻击?现在围着安胡城的不过只剩二十万奴隶军,总有薄弱的一面,以安胡城的兵力和儿子的才能足以牵制三十万左右的奴隶军,为什么不攻击呢?!
七月的北地酷热难耐,天一阁中的李昊却在愤怒的流着冷汗。
当夜,骑军主将李季将军接到陛下密令:诱敌骑军主力决战,伏而歼之。
“速请彭稽将军前来议事!”李季紧握马刀。该来的早晚是要来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