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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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阁内,众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摩。

    两名貌不惊人的内禁卫从事拉开墙上的红布,是一幅天下山河形势图。

    与座之人,内心不免翻腾。蜀系武将王贲想的是,蜀国历代国君,是以蜀道雄关为恃,图拒天下,不过是守财奴而已,如何能与唐王相比肩。楚系武将彭稽想的是,楚国万里如画江山,人口几近三千万,雄师数百万,兵甲之精良冠于天下,为何就不能出个如眼前这般的雄主,不出也就罢了,日后总有出的一日,奈何又大封诸侯国,一统天下的伟业已非楚国所能为之。

    伯、仲、叔、季四位将军,看神情是来过天一阁的。

    孔崇想的是,有如此心胸的君王,自己的一场豪赌未必就是只输不赢,那道政令想来必有下文。高欢也有一点感慨,不管李昊是否真的志在天下,至少他想过天下,一个人如果志向高远,又能持之以恒,即便自身才能有限,总会有一番作为。所谓天道酬勤,正是说的这个道理。

    最潇洒者,莫过于德脱。去年过冬,俺的族人没有冻死的,俺是打心眼里感谢大王的,可要是让俺陪你一起等死,那是万万不行的,俺的法子有啥不好,一会儿还得问个明白。

    李昊对众人的反应,心中也是暗自得意。自二十岁起兵以来,初时不过六人六马,连副盔甲也买不起,二十年里,在强者如林的燕地生生打出一份基业,其中多少辛酸。大陆千年历史,堪称英雄者,有几人可与本王并论。至于立大唐国庙基业,过早称王的利弊他不是没有想过,实是再三权衡之后的无奈之举。自己的雄心壮志现在还只能让臣子们意会,有个盼头,稳定人心。

    “米斯虽号称百万大军,然精于战阵者,不足半数,余者皆属国奴隶军,不堪一击,何惧之有?若只是令其知难而退并非难事,本王却意在尽歼米斯精锐,如此,二十年内,大唐北方再无强敌,霸业指日可待。米斯无故兴兵伐我大唐,先失大义,敌军不过是一群意图抢夺财物的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是鼠辈之流,意不达,则士气必然衰败,其从属奴隶部队多由小国落泊贵族领军,广带家眷,不知道我大唐的厉害,以为不过是如前朝燕国一般,只要围定都城,便万事大吉,当真可笑,既然米斯国主送我如此大礼,本王又怎好不受。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夫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本王以此观之,米斯必败,我大唐必胜!此战,日后必永载史册,千年大患一朝可定,不知诸卿愿与本王共留其上否?”李昊的演讲能力真不是盖的。

    谁都不是傻子,听得热血沸腾是一回事,和百万敌军以死相搏是另一回事,表过忠心,观望对策那才是真格的。

    高欢没有想到的是,李昊第一个点的人竟是自己。问题也很大,于城外居住的六十万百姓要如何安置。高欢一直苦思的也正是这点:“以内臣微见,城中百姓多有储粮之屋,虽小,亦勉强能容一户城外百姓暂住。至于粮食,可掘地为窖作为储藏之所,如此,四十万百姓安矣,只是各城的饮水和粮食的储备还要仔细推算,以免一旦被围,城内不攻自乱。至于余下的二十万百姓,可入锦绣山脉安身,择险要处,设一隘口,以地利人和拒之,因是我大唐宗庙所在,还需大王定夺。”

    “民乃国之根本,无须再议。卿言大善。”李昊肯定了高欢的建议。

    “大司徒孔崇!”李昊开始正式下令,孔崇急忙起身领命。李昊神采飞扬:“着大司徒孔崇颁布《废籍令》,凡我大唐百姓,自今日起一律不问出身。不必润色,直发此句。颁布《抗胡令》,米斯国君无道,妄图占我大唐疆土,毁我百姓家园,杀我子民,绝我种族,实乃不义逆天之举。凡我大唐百姓,不分军民,人人得而诛之,以首为凭,赏赐军功土地。颁布《迁民令》,务使城外不留一民、一粮、片瓦。所毁者,日后由米斯奴隶重建。城外百姓去留由己,只要不带粮离国,断不加罪。”

    孔崇一听,得,戏肉在这儿呢,老百姓手头哪有什么余钱,没粮还跑个屁啊,饿也饿死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米斯人胜了,大家一起完蛋,所以米斯人死总好过自己死,想不拼命是不成的,陛下这是要坚壁清野,你死我活了。

    至于购买粮食兵器,李昊不但倾尽已国之力,连王室的收藏也交大司徒府变卖折换,独留典籍。孔崇老泪纵横。高欢心中虽也佩服,但不免腹诽一、二,如果这位爷心中图的是天下,那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暂存别处罢了。为什么只向商人买粮,却派使臣到其他三国去借粮,这里面的学问可不小。

    见孔崇领命而去。高欢觉得下面会让自己也离开,军国大事,不是自己擅长的,万一弄个貌似妙计的策略左右了国君决断,害的不只是自己一家人,是攸关整整一百万大唐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啊,这个担子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既然没有王命,高欢只好暂且安坐。

    宁后、内禁卫大统领、符印官神态庄严,一路捧着虎符和调兵令箭走进天一阁。

    高欢偷眼李昊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渴望。高欢觉得他在这一刻不是很象一位君主,更接近一位嗜血的元帅。

    就是这个一瞬间的眼神,让高欢坚信大唐一定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直观的感受有时就是这样看似有些武断的左右着人们的思想。

    如果这次大唐能打败米斯,那么属于李昊的时代就拉开了大幕,天下再也没有能阻挡他前进脚步的力量。这一刻,高欢平生第一次有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天一阁。点将派兵。

    谁人不是一腔热血?!众人轰然起身待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