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这声音似乎很远,但一定是在社屋周围,像是某种铁器在撞击。她担心的是盗贼破墙而入,于是起床在走道里叫爸爸,叫了几声,但爸爸仍旧鼾声如雷。
小琪决定自己去前台看个究竟。
社屋里有种虚无飘渺的微弱光线,有一丝丝微风在流动,那高高悬挂的半截幕布好象在轻轻摆动。
舞台上很空旷,中间摆着两付棺材,昏暗中也能看出精光锃亮的油漆。
小琪站在舞台上马上听出这叮哐叮哐的声音来自杂物间。
杂物间对外的门晚上是不锁的,农村防盗意识不是很强,除了主屋其他厢屋一般都不上锁。再说杂物间当然只放杂物,一些损坏的家具或是农器具,家家都有,也不值钱,犯不着偷窃。
小琪从舞台旁边的楼梯走下去,走过一堆堆木材,在夜晚也能看见木材锯断的截面树心洁白,树脂中有种甜甜的味道。
小琪贴在杂物间的墙壁上,一声一声的撞击震得她心惊肉跳。如果她在这里大喊一声,那么盗贼一定会有机会逃走。她只有打开主屋的门到外面堵住杂物间的门才能逮一个正着。但,那很危险。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对小偷的憎恨,驱使她悄悄地拉开主屋的门栓来到屋檐下。
皎洁的月亮挂在枫杨树梢上,投下斑驳的清辉。竹林是一片婆娑的黑影,几只荧火虫在里面闪着幽昧的光。在静谧的夜晚小河流水声听来格外清晰悦耳,但杂物间里传出掘墓般的声音却很不协调。
小琪盯着杂物间半掩的木门,终于胆怯了,颤抖地大喊一声:“谁在那里?”
撞击声嘎然而止,突然的寂静连空气都凝固了。小琪蓦地感到一阵寒冷,不由地抱紧了身子。
因为之前对父母没有尽到多少赡养义务,如今自己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只有投靠父母。虽然小时候父母对自己过于冷漠和苛刻,但是人总是很奇怪,小时候父母对你越严厉,长大了反而越是心疼他们。
所以,小琪决不让别人侵害到父母的利益。
小琪心里这么想,忽然生出一股勇气。走过去,轻轻推开木门,明亮的月光也跟着进来了,甚至能看见浮动的灰尘。她转动着眼珠迅速扫视这间拥挤、杂乱、灰暗的房间。
这里有残缺的桌椅,板车,缝纫机、木工用具、萝筐,油筒、纸盒,甚至还有个稻草人。那个煮饲料的炉灶确实高大,连灶堂也带着铁门,它占了杂物间很大一部分,灶台上堆满一袋袋的谷物。墙上挂着锄头、柴刀等农具,它们的刃口闪着寒光。一个红色的角橱上,立着爷爷奶奶的遗像,他们都严肃地注视着惊慌失措的小琪。
小琪的心砰砰地跳着,肾上腺素的提升令她既兴奋又紧张,心中莫名的涌动也让她吐不过气来。
她在这些落满灰尘的什物之间移动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刚才是什么发出如此大的声响呢?不是人的动静那又会是什么呢?难道她会再次看到鬼魂吗?
突然,她发现角橱的阴影中露出一双绿色的胶鞋,她就像被人在后脑勺上猛击一掌似的,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坚持住了,仍站在那里,似乎有意向恐惧挑战,她一点一点地倾斜身子,漆黑的瞳孔放得老大。
――终于看清了,那阴影中只有一双胶鞋而已。
她的心里收起一场雨,变得清新而释然。
“哐――!”就在她身后一声巨响。她的体内像是有一道闪电,抽搐般地转过身来。
晦暗中,小琪看到风车的拐角里窝着一个胖墩墩妇女,双手握着一根钢钎,刚才正是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白铁壶。
这个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月姑!
“你在这里干嘛?”小琪失声问道。
月姑模糊的脸上一对乌溜溜小眼睛同样感到惊恐。
这时,她掂起脚尖,一跃一跃地从小琪面前跑出去,灰白的头发在脑后一掀一掀的。月光下,她肥硕的身影直跑进竹林里,消失不见了。
小琪虚弱地坐在缸盖上,老半天才拖着颤抖的腿走出来。
走道里。
“爸!爸!爸!爸!”
小琪高声呼喊。
“嗯”地一声,鼾声停止了,然后是一阵咕哝声。
“琪呀,出什么事了?”却是妈妈的声音。
“妈,我看到月姑在咱家的杂物间里。”
“哦,没事。她是有点小偷小摸的。她恨你爸呢。”
“为什么呀?”
“早些年你爸不是没管好他们家的事吗。”
“也不能全怪咱爸啊。”
“是啊。但她怀恨在心,有时偷家里的菜呀柴禾什么的,我和你爸只当睁一眼闭一眼。没事了,睡吧,啊?”
“哦。”
房间里。
小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由月姑想到古昊,又由古昊想到武伦,眼角便滚下一颗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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