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山下是一片低矮的房屋,俨然是一个小村庄。往年那块青葱的平地已经不见了。村中一条大道蜿蜒而出,穿过茶园,与另一条腊白乡路汇合。
王冼想起在客车上看到的那条泥泞的岔路就是通向这个村庄的。
这让他上哪儿去找腭裂人的遗骸呢?
那死人骨头建房时恐怕被人挖出来了吧?
他颓丧地坐在大石头上,思想里一片紊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山岗上乱石间还是一丛丛的小竹林,十多年来不曾长大,在风中沙沙作响。头顶上乌云翻滚,气象万千,待在这种地方真有风声鹤唳的感觉,令人心生畏惧。
绝望中突然灵光一闪,据说史春福死在某个出租屋里,他死亡的地点一定靠近腭裂人的尸骨。村民对###天前一个外地人的离奇死亡肯定还在谈论不休,何不到村庄里打听打听呢?
王冼如此想,振奋精神,从那条隐约的侧路跑下去。
这确是诞生不过十年的新村庄,整齐划一的红砖瓦房,洁净的巷子,藤枝爬满墙头,排水沟加了盖子,友好的狗。令他颇为困窘的是一个梳马尾辫,系着圆点花纹围裙的女子怀抱着哭闹的婴儿,直盯着他看。无疑年轻的妈妈也够烦恼了,所以他没有开口。
继续往前走,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座死亡迷宫里。
这里离镇子不到一里,看起来不像是分租住房。他在那儿访问了一些懒洋洋的老人,还访问了两个短头发的小孩,诚实天真,却又邋遢得令人难以置信。不错,是有个收购茶树菇的外地人死在魏来喜的房子里。房子已经封了,房东不在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商店里可能有人知道。”一个吃面条的男人端着大碗走过来说,王冼恰好站在近旁,身边是个细胳膊、赤脚的女孩子以及她神色默然的母亲,盯着他手里刷绿漆亮闪闪的铁锨。
王冼进错了商店,根本还没开口,一个审慎的老妇人就摇起头来。他又走到对面一家煤球店里,听了他的问话,一位装煤的顾客帮他召唤起来,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什么木板后面,就是从另一个门口喊出来:魏来喜一家人到市里去了。
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王冼一时思绪无法集中,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手表上的指针就快指向9点了,距离“死亡期限”还有12小时,而他连埋尸的地点还没有找到。
就因为房东不在家就被迫终止吗?这样寻找对吗?来得及吗?腭裂人的尸骨还存在吗?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头脑里回荡。
他总觉得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做了这个又怕遗露了那个,究竟做什么他又说不清。
心蓝和点点昨晚听到他在复读机里的录音会怎么想呢?虽然他说的很含糊,但她们能感觉出他身处险境,一定为他感到恐慌和焦急吧?心蓝肯定为此一夜没合眼,每隔几分钟就拨打一次他的电话,而他的手机一直关机,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冼已经答应女儿下个星期去市人民会堂看红歌演唱会,而他一向爱听经典的革命歌曲,所以这场演唱会他早就充满期待了。
前天他和心蓝逛商场时看到一条粉色的高级羽绒被,他准备偷偷买下作为他们结婚十年的礼物,这样他和心蓝就告别分被而睡的时代……
这些承诺和事情恐怕他再也不能实现和完成了。
王冼咬紧牙关,脖子都胀红了,只要一放松他就会嚎淘大哭起来。
“借你的铁锨用一下。”那个装煤的顾客走过来说。
王冼机械地把铁锨交了出去。
或许应该打个电话?他说不清是让她们放心还是想听听家人的声音?
“老板娘,有电话吗?”
“没有。”那个女人还是没有露面。
“有共用电话吗?”他走到那边的商店问。
审慎的老妇人又是摇头。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要开机?昨天早晨公安局突然来电怕是又要传讯他,而他关机是为了不影响下一步的行动,但在公安局看来行迹可疑,当发现他突然失踪后肯定已经把他列为杀害乔达民的重大嫌疑犯。
这时候开机通话是不妥的,一旦被公安局锁定就有可能通过联网,让当地派出所找到自己。
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腭裂人的鬼魂变成一股强烈的意念,以信号的方式通过手机传播发送,关机当然是杜绝的唯一手段。
不过,他现在孤独无依,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都需要求援。
一狠心,他按下开机键,开机画面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太阳。
突然,嗡地一声,有短信进来。
王冼象是被蜜蜂蜇了一般,扔掉手机,倒退好几步。
嗡~~嗡~~嗡~~嗡~~
他盯着兀自在泥地上振动的手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
商店里的老妇人从柜台那儿探出了四分之三的身子,力求掌握陌生人的奇怪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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