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达民想小白是不是看到窗外的野猫了?
两只陌生的猫相遇总是会发出不友好的声音。
“小白!”
他轻喝了一声,小白安静了下来,玲珑地端着小脑袋,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绿莹莹的放光。
这时从客厅里传来动静,似乎是碰撞了桌子,发出一声不耐烦的抗议。桌子上的酒瓶哆哆嗦嗦地晃动,终于稳住了阵脚。有类似指甲在沙发布面上划过,一下一下的,发出撕裂声。
然后,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好像有人凭借四肢的凸面在地上匍匐前行。
是乔然上厕所吗?还是痴呆的母亲又开始夜间活动了?
乔达民想爬起来开门出去看一看,但身子就是没有动。
而他发现更有一种异常的耳鸣,就像音响里没有放CD,但把音量旋到最大,那种电流的嘤嘤嗡嗡的声音,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和危险。
他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感觉到声音的丰富。声音也像聚焦一样,当你专心听一种声音时,其他声音就会变得微弱。而现在这些混音控制了他,从一种声音到另一种声音,不是由他选择的。
黑暗中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演奏邪恶的旋律。
现在,一阵????声凸显出来,就像有个稻草人在客厅里拖动。
而这声音正慢慢地朝卧室移近。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一直到了门边,甚至房门被轻轻碰动了,但它停了下来,鸦雀无声。隐隐约约的体臭味从门缝下飘进来。
会是母亲吗?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还在她健康的时候,没有痴呆以前就有这种行为,她现在只不过是延续以前的习惯而已。因为这个举动,爱贤多次跟他闹到差点离婚的地步。
“这老不死的!”
低声骂过后,乔达民忽然想抽烟,急待把混乱的情绪缓和下来。
突然,千希的笑脸在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就像墙皮脱落一般,她的上腭掉下一块,形成血淋淋的缝隙。
他使劲地眨眨眼,驱除幻象。
“呋――!”小白又发出恐惧声音,眼睛像两只小灯一样盯着卧室的门,它躬起身子挤贴在窗玻璃上,尾巴似摆动的羽毛。
接着,跟来时一样,那????的拖动声慢慢离开卧室的门。
爱贤的鼾声填充进来。
“喵呜――”小白从窗台上跳下来,在卧室里叫着。现在乔达民不得不起来开门放小白出去。
它又是怎么进来的?
乔达民站在门前突然想到,转过身来,小白模糊地蹲坐在地板上,像一个缩小的斯芬克斯。
可能睡觉前它就藏在卧室里的吧?
他刚扳下门把手,门自己就弹开了,感觉从外向内有股膨胀的力量。刹那间出现“报应”的念头,使他呆滞了片刻。
小白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小白。”
他呼唤一声。但是小白匍匐在地,开始向后倒退。
他走过去驱赶小白。
嗡~~
放在床头柜上手机振动起来,亮起蓝色的荧光。
这么晚了谁还发短信?
他刚走到床边,爱贤头发蓬乱地侧起身,凝望着他,重重地说“早该死了”。他穿着紧绷绷的睡衣,伫立在那里,一动未动,面对着她的梦话。轻轻地,随着一声无望的叹息,爱贤又转过身去,还原她先前的姿势。
乔达民拿起手机,按键,屏幕上显示一个信封正在打开的动画,然后跳出一行字。
“你想过要害死母亲吗?”
自:千希。
乔达民直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柱窜上来,整个后颈瞬间变成化石般的又冷又硬又沉。
他一度盯着手机什么也不能做。手机的荧光时强时弱,仿佛电流不够稳定。显示的所有黑体字好象浮在屏幕表面,随时都会飘散一样。
“喵呜!”小白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惨叫一声,蜷缩进床底下去了。
乔达民一个激灵,才发觉后背已是一片津湿。
千希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给我发信息?
他按了回拨键。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甜美的语音提示在深夜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对,关机才对。死人就应该关机吗?
嗡~~
他“哎哟”了一声,手机强烈的振动像苏醒的老鼠一样从他手里挣脱了,掉在床上。他抓着起伏的胸口。
又一个短信。刚才不是关机吗?
手机掉落在爱贤肥大的身躯因侧卧而形成的峡谷里,好像是着陆在蛮荒星球上的神秘发光器。爱贤睡在那里,像一座山,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好象透过这层诡异看她在一个沉静的地方安然入睡。
他意识到纵使他喊破了喉咙,爱贤也不会醒来。他们在不同的时间里。
他的眼角分泌出一滴泪。
空气像凝成了柔软的絮状物,他的汗毛能感觉到那种触摸。皮肤瘙痒,像冬天一样干燥。
他弯下腰,伸出的手指按下阅读键。
“我劝你早点杀死她,不然她会杀死你!”
什么意思?
这时,他明显地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冷冷的视线。不知是谁在他打开的门缝外偷看他。
千希?母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颤巍巍地回过头,什么也没有。
但是,躲在床底下的猫吓得不敢出声,尖利的爪子在地上抓着,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
乔达民再次感觉到那目光,就在那幽暗的门缝外。他不愿去想那些可怕的事物,但不由得他不去想。这如同心像投影,他认为最可怖的鬼魂便出现在那里。甚至是由他自己导演了那个鬼魂的出场。
卧室的门被碰动了,“吱”地开了一点,一股冷血动物的气息扑进来。
接着,门框上出现几根手指,像一只捕鸟蛛露出一半的腿在那里爬动。然后是一张苍老、痉挛的脸从门缝里挤了进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