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阵仗让岳云顿时慌了手脚,少帅满头大汗的直搓手,拉也不是,不拉也不对。得亏他还有几分机智,伸手先把小布赤搀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布赤阿妹吧,快把你家嫂嫂扶起来,一家人不用这样的。”
或许是眼前的这位大哥与阿哥太相像,让布赤感觉十分亲切。小姑娘仰起脸羞涩的笑笑说:“临来的时候爷爷告诉我们,长兄如父,见到大哥和阿爸都需磕头的。”
小女孩娇憨的言语让岳云心头一热,不禁喜上眉梢,这时候拓跋月也站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眼巴巴的看着岳云,异口同声。
“他呢?”
“我阿哥呢?”
岳云挠头讪笑道:“呵呵,我和小弟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就不放他走了,他往北边找父帅去了。”
拓跋月很明显的长长出了一口气,眼圈却不禁又微微红了。夫妻两个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猛的分开这么久,她几乎是度日如年。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丈夫确切的消息,她的心绪可想而知,天空也仿佛一下子开朗起来。
弟媳诸般一闪而过的表情,岳云看在眼里,暗暗为小弟高兴。别看这小子,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还真有些傻福气呢。
三人说话的功夫,乌兰的头领们也走上前来,拓跋月赶忙介绍大家认识。札比尔父子,沐兰朵,巴雅特全部赶来,鱼儿海子只留下拓跋朔风和诺尔盖。
看着一个个身披古式战甲,彪悍的身形,尤其是札比尔和古斯大叔巨人般的体态。岳云一边热情的与大家相见,却忍不住暗暗心惊。乌兰诸人还未洗尽青宁原保卫战的硝烟,便再次披甲上阵,不免有些杀气腾腾。加上大家一心牵挂头人的安危,焦急上火的心情下,暴躁凶悍的异族气质尽显无遗。
引见大家认识丈夫的兄长,拓跋月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在这里停留,她微微垂头道:“请大哥指点确切的方向,我们这就赶过去助他和公爹一臂之力。”
“这···”岳云头皮一麻,顿时语塞,少帅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有些话应该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眉眼机灵的沐兰朵心中了然,上前一步道:“岳将军心意我们明白,您是我们有人的兄长,我们会像尊敬头人那样尊敬您,但是,头人对我们乌兰意味着什么,您不明白。头人为我们千千万万的乌兰人做过什么,您可能也不知道。”
“我们跋涉千里而来,见不到头人安然无恙绝不回去!我们也没脸回去见乌兰乡亲!我记得头人说过,他永远不会让我们感到孤独,所以乌兰人也永远不会让我们的头人感觉孤独,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就算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我们也要看到他平平安安,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就算头人他自己也不行。”
沐兰朵的汉语有些生硬,也不算流畅,但是却深深震撼了少帅岳云。多年来,对女真人的敌意,让他对番邦异族多多少少也有些偏见,他从来没想过,传说中凶蛮残暴的异族,竟是如此的热血忠诚。
的确,正如白衣白帽皮甲罩身的女子所言,小弟为这个部族都做过些什么,少帅不能完全知晓,但是此刻他知道了,小弟在这些人心目中的位置。
少帅的视线从一张张脸庞上滑过,一双双颜色各异,却同样坚定的眼睛,让少帅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正如他们所说,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
目光最后停留在胖胖小伙的脸上,小伙一口流利的汉语不但让少帅小吃了一惊,也让凝重肃穆的气氛松弛下来。巴雅特眯着小眼睛,笑嘻嘻的说道:“他是个神奇的家伙,大家都知道,就算我们不来,他一样能创造奇迹。我们来一半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呵呵,另一半是怪想他的,听说他在这里打仗,大家顺便来看看热闹。”
“呵呵···”少帅不禁被他逗笑,指着巴雅特笑说:“我猜这位兄弟一定和我家小弟最要好吧,要不怎么连说话都一个调调呢。”
“好吧,我也拦不住你们。我这就派人指引你们方向,不过诸位兄弟姐妹,请大家为了你们头人,千万保重自己,不要让他抱憾终身。”
车队在前,雪风和红驼队紧随其后,乌兰人跟着岳云回到背嵬营休息的地方。没有跟目瞪口呆的诸将解释,少帅叫来一个机灵的斥候兵,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把这支队伍送到上午与二少分手的地方。
小兵前面带路,乌兰战车,轻骑,红驼,好像阅兵一样在岳家军将士的眼前驶过。与几位头领挥手道别,少帅也趁此机会认真观察这支奇怪的武装。
大家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战车,少帅也不例外,他好奇的看着一辆辆战车,猜想着原本已经被战争摈弃的古老兵种,是怎样与敌人战斗的。
等看到弩箭车上狰狞的巨箭,少帅这才猛然明白,在小弟和工匠们的合力改良下,乌兰战车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车兵,超级强悍恐怖的远程打击能力,让这种新型战车更像是可以随意移动的堡垒,进攻退守不但能够自如的转换,而且杀伤力丝毫不减。
暗自佩服着小弟的脑瓜,岳云不免又有几分失落,若不是有父帅命令在肩,他一定要跟去看看。
战车慢慢远去,雪风轻骑和红驼队又相继通过,少帅不会像将士们那样大呼小叫。白衣胜雪,怒马快刀的雪风,高大威猛的红驼,还有骑士们手中锋利的一丈长枪,都让岳家军将士们啧啧称奇,交头接耳着议论纷纷。
直到所有乌兰人消失在视野里,几营的将官才如梦初醒,呼喇把少帅围在当中。其实混乱的场面里,问题只有一个,乌兰震王是谁?
“唉,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直肠子,难道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岳云轻轻叹息着,依旧注视着乌兰人离去的方向。“乌兰震王就是咱们的二少,别问我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又何尝见过?不过你们看不出啦吗?要是成了他们的敌人,下场一定是很悲惨的。”
完颜雍、土古论和夏金吾带着一支大约千人的快骑,隔着老远就看到临洮北门的齐营里浓烟滚滚,赶到近前得知状况后,完颜雍和夏金吾面面相觑,心里都是冰凉冰凉的。
他们到来的时候,粮草营的火势已经得到的了控制,垂头丧气的齐军官兵,也只能控制大火不再向别的营区蔓延。一座座小山一样的粮囤燃烧起来,根本没办法扑灭,从粮草营一直到护城河堤,是排成长龙一样的兵士们,从河里汲水,手手相递的传到粮草营,泼到大火上,也只能蒸起一缕淡淡的白雾,这才是真正的杯水车薪。
遥望临洮城头,挤满了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宋军,完颜雍就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齐军长官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一言不发的掉头走人。
憋着一肚子火气,一行人回头到了仙人关,得知岳飞和左护军骑兵,已经成功的帮助仙人关宋军突围,齐军伤亡惨重换回了一座无人的空城。也知道,后来赶到的四狼主带着大队人马,向北追剿岳飞去了。
满心不痛快的完颜雍,拒绝了仙人关齐军留宿的邀请,顺着痕迹向北狂追,却阴差阳错的一头撞上了乌兰人。
天近黄昏,视线已经有些微暗,但是双方都有眼力奇佳的人,很容易看清彼此的面容。意外遭遇而且是敌非友,两边顿时剑拔弩张。但是不管拓跋月还是完颜雍,都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不想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
吩咐部队戒备,不可轻举妄动,土古论陪着完颜雍,来到了两边之间的开阔地。那边的拓跋月,也起着白马跑了过来。
“两位是来为难他的吗?你们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看着斜挎大弓,一身戎装的拓跋月,听着震少夫人冰冷的诘问,完颜雍、土古论相视苦笑,完颜雍摇头道:“夫人此言差矣,现在是震少为难我们,他先是马踏连营,又大发神勇的斩了我们的万夫长,怎能说是···”
“雍大哥你这是糊弄我一介女流,假如不是你们时刻都想算计他的父亲,我的公爹,我们在青宁原好好的,干嘛大老远跑来找你们麻烦?”
完颜雍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巴,和一个女人追本溯源的辩论,只会自取其辱,他现在想的是赶紧从这里脱身。幸好拓跋月的心思和他并无二致,大家不欢而散,各自收拢队伍又匆匆赶路。
于是非常怪诞的一幕就上演了,分明是敌人,却相隔百余丈互不侵犯,平行的沿着马蹄足迹一路向北,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两边又几乎是同时扎营休息。
安顿下来吃晚饭时,看见完颜雍忧心忡忡,土古论微微笑道:“雍王不必担心,老朽吃过后,就先行赶过去,老朽可以保证,不给震少留下伤害四狼主的机会。”
对老尊神感激的笑笑,完颜雍先是点头,紧跟着又摇头,表情也是一样的很矛盾。“听三伯说,昨日震少已是手下留情。唉,刚刚震少夫人问的我是哑口无言。我这样直接参与算计岳飞的行动,的确是对不起朋友,可是···”
“雍王这些话可就有失偏颇了,你与震少不都说过,有战场相见的觉悟吗?我看人家震少是说到做到了。雍王你若是这样一个心态,老朽以为,你就不要去了。”
“是是,多谢老尊神教诲,雍三知错了。”
这边饭后,女真第一强者悄然脱离了大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乌兰那边也刚刚开过了一个会议,几位首脑决定,明天一早,拓跋月、沐兰朵带雪风全速前进,战车跟上,红驼队负责断后。
同一时刻,乌兰人牵挂的岳震,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天黑以前,他被马队的足印牵引着,转向了正东。而且地面上的起伏也渐渐多起来,很显然,附近有一座山脉。
黑马克拉在一旁安静的吃草,岳震枕在马鞍上闭目养神,一整天毫不停歇的追赶,让他很疲惫,但成果也是很显著的,他能感觉到距离前面的金军已经很近。他正在想,明天怎样才能绕过金军,追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