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光:“我估计,以咱们的脚力,已经走了100里地路了,我走路的时候就有一个习惯,看着自己的脚力来估算自己走路的速度。以前打了猎物,要及时卖,走两个相隔不远的洞或里(镇或村),总是算着时间走。走早了,怕豺狼当道,走晚了,又怕赶不上,集市里的人们都回家了。”
屠彪的两道浓眉竖起来:“还有120里地路,看来两只脚都要跑断了。”金星光道:“连长,依我看,走快点,一天能走完120地路,下午能赶到兄弟里。”
钟文生斩钉切铁:“不管是120里地路,还是更长的距离,照直走下去,就是把两只腿跑断了,也要在今天傍晚7:00之前把李伪军的炮兵阵地摧毁,不然我们大部队冲锋的战士就要遭到敌人的火炮轰炸,不但会牺牲更多的战士,还会影响整个战局。”
突然从路边的枯草丛中冒出两个伪军哨兵,端着枪指着新一连的战士走上来,并用朝鲜语喊着话:“那个部队的?”也许是夜色朦胧,没有看清敌友;也许是看见新一连的战士有些穿着美军大衣,他们心中有些忌惮。
小金上前搭讪,搭讪时被两个伪军看出了破绽,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怀疑。屠彪向曹仲春和何顺远使了一个眼色,曹仲春和何顺远慢慢站起来,从两个伪军的侧旁靠近,迅速抽出腰间的刺刀,寒光一闪,扎进两个伪军喉咙里,两个伪军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曹仲春和何顺远把死去的两个伪军的军大衣脱下来,套在身上。
曹仲春摆弄着身上的呢子大衣:“嘿嘿,暖和,就是短了点。”
何顺远道:“你这口罩钟,什么衣服穿在身上不是嫌短的,就差没有一个裁缝专门给你量身定做衣服了。”他从伪军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五排M1步枪子弹扔给孟冬:“小冬子,接着,多打几个鬼子。”
曹仲春也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三排子弹:“小冬,俺这里也有,接着,多打几个鬼子,那天你要是觉得立功够了,多打的鬼子就记在俺的头上。”
孟冬接过子弹,在手里摩挲着:“这回我的伙计就不怕没有子弹吃了。”他拍着怀里的步枪:“八大粒,这回饿不着你了。”
屠彪道:“把死了的两个拉到雪坑里埋了,把血迹盖住,不要被伪军发现。”
曹仲春和何顺远拖着两具只穿着内裤的尸体扔进雪沟里,再往尸体上盖上雪。
曾学海:“等明年雪化了,这两个伪军就成了木乃伊了。”丘大为问:“木乃伊是什么?”“就是死人的尸体,不过死了之后尸体几千年不会腐烂掉。”
孟夏和丘大为听了似懂非懂。
屠彪见曹仲春和何顺远把两个伪军掩埋好了,就带着战士们们继续向前进发。走了一段路程,翻过一座山后,天就亮了。屠彪带着战士们隐入浓密的树林,全连的战士坐在雪地上休息。
屠彪看着远处山头问金星光:“老哥,咱们现在是在哪个位置。”
金星光看着周围的山头,摇着头:“这个地方以前没有来过,我也不清楚咱们的具体位置。”屠彪转过头问钟文生:“老钟,几点了。”钟文生看着表:“凌晨6点。”屠彪又问金星光:“老哥,你估摸着咱们走了多远了?”金星光皱着眉头:“我估摸着应该走了120地路了,这一带的山头没来过,不能大概算出离兄弟里还有多远。”
钟文生把地图铺展开了,屠彪指着地图上标记的兄弟里:“这是兄弟里,咱们现在是在那个位置呢?”
金星光点着一处标记着山的位置:“咱们应该是处在这个位置。”
钟文生目测着地图上的距离:“从地图上看,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兄弟里还有80多里地,可是实际距离是远不止80里,看来咱们得快马加鞭了。”
屠彪看着坐在雪地上一脸疲惫的战士,脸上现出担忧:“现在是凌晨6点,到总攻打响前,还有十二个钟,路程是少了,可是战士们也跑累了,我怕在一天的时间里,战士们不能跑完剩下的这段路。”
钟文生道:“累了也要跑,摸黑了一个夜晚,都跑了120多里路,难道白天还跑不完剩下的80里路吗?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也要跑完这段路,跑完这段路就是胜利。”
屠彪看着钟文生,不好再说什么,多年战友相处,他知道自己的老搭档虽然是一文弱书生,很多时候却比自己来得坚决,坚定。这也是屠彪一直敬佩他的地方。
曹仲春脱下脚上的美军皮靴,露出一双臭烘烘的脚,脚趾头都露出袜子了。坐在旁边几个吃着干粮的急忙挪着身子移开了。
孟夏看着曹仲春的脚,皱着眉头:“蛮子,你他妈的脚怎么这么臭。”曹仲春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俺的脚是汗脚,一跑就出汗,出汗了就发臭,俺娘都习惯了。”
曾学海嚼着嘴里的食物:“你以为我们是你妈?拿着一双臭脚在我们面前晃荡。”曹仲春道:“你是俺妈?等你的下身物件被伪军的子弹打穿了,再做女人吧。”
曾学海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去你的。”
曹仲春脱去袜子,发现脚掌上起了几个水泡。他抽出腰间的刺刀,准备把水泡割破了,引出里面的血水。颜筱梅走过来,掏出手术刀,要给曹仲春引流脚掌上的血泡。
曹仲春缩着脚压在屁股底下,支吾着推辞道:“颜医生,还是俺自己来好了,俺怕弄脏了你的双手。”颜筱梅温和地说:“不怕,我是一个卫生员,给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是我的责任,就是再脏再累也不怕。”
曹仲春还是不肯伸出脚,他怕一伸出那双臭烘烘的脚,就损坏了在颜筱梅心中的形象。
倒是丘大为爽快,脱了棉鞋,对颜筱梅说:“颜医生,俺的脚起血泡了,你给俺把血泡挑了。”颜筱梅微笑着:“好。”她从药箱里掏出一包药递给曹仲春:“仲春同志,把血泡里面的血引流出来后,就擦上着药,伤口就不痛了。”
曹仲春接过药点着头:“谢谢你!”说完又狠狠地瞪了丘大为一眼。丘大为也不看他,坐在地上靠着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颜筱梅给他把血泡里血水引流出来,然后再敷上药水。其他的战士也纷纷脱下鞋子,把脚板上的血泡弄破,再擦上消炎药。
曹仲春看见丘大为一脸平静的样子,坐不住了,也不刺破血泡了,走道丘大为身边,一把抓住丘大为另一只脚板。丘大为一脸惊慌:“蛮子,你要干啥子?”“给你把水泡里的水弄出来。”
也不管丘大为同不同意,曹仲春手中的刀尖已抵在丘大为脚板上的水泡。丘大为想大叫。曹仲春瞪着眼睛道:“你敢叫,把伪军引来了,你可担当不起。”丘大为张开的嘴又合拢了,一脸委屈:“颜医生,你看蛮子不懂医术,强治强医的,没事也被他弄出事来。”
颜筱梅忍住笑:“大为,你放心好了,刺破血泡不碍事。”孟夏和其他几个人凑着热闹:“哎呀,地主做病人,蛮子做医生了。”
张晓夏也坐在地上。咬着牙忍着痛脱了鞋子,轻轻按摩着起水泡的脚掌。曾学海走过来,关切地问:“张记者,脚丫子疼不?”张晓夏摇着头,苦笑着。
屠彪和钟文生坐在一起,吃着冷冰冰的白面馍馍,看见曹仲春和丘大为鼓捣着,旁边的战士又在小声嬉笑着,知道了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屠彪道:“老钟,颜医生是个好姑娘。”钟文生笑着道:“是啊,颜医生一个好姑娘。”
“谁娶了他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屠彪说话时看着钟文生的反应。
钟文生还是笑着:“是啊,你看他们年轻人就是有热情,走了上百里路还有心思折腾。”
屠彪道:“老钟,有没有想过打完仗后成一个家?我看颜医生就不错,连曹蛮子这个憨头都喜欢上了。”钟文生还是一脸微笑:“年轻人,就是有激情,喜欢上人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屠彪生气了:“哥跟你说正经事,不要老岔话题,想过自己没有,打完仗后怎么办,总是要娶一个媳妇过日子的,你要是喜欢颜医生,老哥就跟她说。”
钟文生:“现在是战争年代,一切服从战争,再说,咱也今时不知明时的命,说不准那颗子弹飞过来钻进身体里就进入阴曹地府,那不是辜负了人家。”
屠彪不说话了。钟文生继续道:“不要多想了,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击毁美军的炮兵阵地,其他的事情就搁下吧。”
屠彪叹了一口气:“9年没有回家了,家里的婆娘早就忘穿双眼了。”钟文生道:“打完仗就回家看看。”屠彪点点头。
休息了半个小时,战士们都恢复体力。
屠彪见他们气不喘脸不红了,就站起来:“休息够了吧,屁股也坐肿了,气也不喘了,该上路了。”
战士们捡起身边的步枪,排成一列走出树林,踏上蜿蜒曲折积雪盈尺的山路。大路是不敢走了,伪军警戒性高,侦查得严,时刻提防着志愿军会渗入他们的阵地,再加上天空中的美军飞机不时呼啸而过,大路是没法走了,整个白天都是走山路,翻山越岭。
走山路也是险象环生,强行军途中就遇见了好几队巡逻的伪军,但都被机智的小金应付过去。就这样,一个连队100号人在整个白天不休息,连续行军100多里路, 颜筱梅和张晓夏几乎是被战士们架着行军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