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这时候却也并不以为然,她拴了马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也确乎正经事不少,空气中突然就出现了紧张的氛围。她的客室中进进出出的人总不下百十次,这其中大多都是让韩信感到陌生的面孔。
他已从齐伯那里打听到,原来近几年来一向紧俏的皮革今年价格比之去年又翻了将近一倍,而黑市(多指个体商)的价格却涨得不是很多。秦地的皮革生意一向是由大商家乌氏垄断控制的,如果不从他这里进货,那就很难搞到足量的货了,而搞不到货,也就无所谓利润;而成本若是太高,又势必然会受到黑市较大冲击和影响。因此,这让各商帮都非常犯难。
又过了几天,各商帮的头头脑脑们终于都会聚到了广陵商帮这里共筹应对之策。韩信也要求参加了会议,他就很不起眼地跪立在“大哥”一旁。
“实在逼急了老子,老子还就不做这桩买卖了,让他娘的乌家自己雇万二八千个货郎各地挑着去零卖好了,哈哈。”一个大胡子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道。
大家忍不住跟着他笑了一阵,另一个人又接口道:“我们不做这桩买卖,黑市上一样有人会做,再说我们如果不做,朝廷的课税还不是一样要照交,为今还是想个辙儿让乌家把价格降下来为是。”
“说来说去,这不还是乌家明摆着要吃定我们嘛,和他们讲理没用,干脆我们还是请朝廷给我们做主吧。”又一人说道。
“切!朝廷?这乌家的后台就是朝廷,不然他这么牛气,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晓得吧?”
“晓得是晓得,可也不能让他明摆着欺负人嘛……”
“别说那些没用的,他就是欺负了咱们又能拿他怎么样,最近这些年,都在一步步把咱们逼上绝路啊……哼,想当年,咱们山东商人威风的时候,他们乌家还不晓得在哪儿呢,呵呵!”
“就你说的这些有用?!过去的事那不都已过去了嘛,过去的过去,那我们还不晓得又在哪儿呢!”
……
“唉!眼看着这天儿又一凉了……”
说着说着,大家便又陷入了最初的沉默。当家的和齐伯也是一筹莫展,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就各自低下了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还是拿不出个好对策来,正欲准备散了,明天再议。
她突然好似如梦方醒一般转身抬头看了一下后面的韩信,她正遇上了他明澈、洞达、从容的目光,他向她只微微一笑,她觉得他似乎有话想说,她竟一时忘情地紧紧盯住了他那双幽深透亮的眼睛。有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想要离开,齐伯从身后推了她一下,这时她仿佛受了刺激立马振作了精神,回身大声地“吭”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对大家道:“请大家等一下,我的这位兄弟有些话要给大家说。”她先是坚定地指住了韩信,然后却是随之而来的犹疑、惶恐和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
于是,已经沮丧至极的大家只好再拿出一刻钟的时间索性把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那好象是一个毫无半点土气的年轻的后生,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请问诸位”,韩信也未迟疑,身子向前移了几尺便道:“往年皮革价格何故一涨再涨?”
“始皇帝征发天下十二万户豪强人家入住关中,应该多是这些人家买皮革做了御冬的衣物了。”一人认真地回道。
“是,那么再请问诸位,当今天底下有谁人会不晓得皮革价格一涨再涨、有利可图呢?”
“那自然是那些个不穿皮革、不用皮革的蛮夷了,哈哈!”
“是了,那么再请问诸位,既然皮革生意有利可图乃尽人皆知之事,那么又有谁人不趋附此有利之事呢?”
“哦,这位兄弟不妨明言,为我等指点迷津。”一位长者模样的人说道。
于是韩信也未多礼,便直言其事:“凡物有利则众人必趋之,方今天下几十万户被充实边塞,他们哪个不闻皮革之利?是故在下料定今年皮革一定丰产。且天下豪强人家入关已经数年,该置办的皮革诸物已经不似往年那般呼天抢地了,是故在下料定今年皮革一定有余,而且在下多日出巡已做过这番观察。我商圣陶朱公有云:论其有余和不足,则知贵贱;一贵一贱,极而复反……故而在下认为不需得几日,皮革还会源源不断涌入咸阳,到时即使乌家硬是不降价卖予咱们,咱们仍不愁从小户手中廉价购得大半各家所需之量……”
“如果乌家勾结朝廷不让这些小户将货卖予咱们,那又将如何是好?”
“方今朝廷大兴土木,营建阿房巨宫,花费从何而来?利一乌家而损天下万家,孰重孰轻?正不知有多少人家的生计都已压到了这皮革生意上……再者,若朝廷果真被乌家说动,咱们到时偏不就范,兵法有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韩信说罢,众人一致向他投来嘉许的深深目光,并异口同声、拍案而起道:“好兄弟,好识见!”
大家最终欢欣而去,齐伯这时也忍不住过来重重地拍了几下韩信的肩膀,连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吴大也对他露出了笑脸。
“大哥”自然更得意得很:“哈哈哈,好兄弟!果然没有让我白为你担一场惊吓……看我这一头冷汗哟……”
她真的是发自肺腑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