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华赶来求援。谢知华哀求:“长官,俺们是本乡本土的老百姓。俺们正在前村土围子与日寇肉搏,恳请长官支援。”几个国民党兵面面相觑。
这时候,一个大个子跑来。胖兵、瘦兵、矮个子围住大个子:“长官怎么吩咐?让打吗?” 大个子气急败坏:“长官一听见枪响,就吓得裤里拉裤里尿了。他早换了干净衣裳,跑了个屁的。”
国军战士们一听长官跑了,顿时失去了斗志,仓皇溃逃。谢知华气恼地喊:“政府军原先还行。现在是吓破胆了。”谢知华喊:“你们别逃!你们要逃跑,我就死给你们看!我愿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们抗日!”国民党战士们犹豫了一下。谢知华喊:“你们别逃!你们要逃跑,我就死给你们看!我愿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们抗日!”
远处枪响。国民党军吓得乱喊:“日本子打来啦!” 他们开始逃跑!
谢知华一咬牙,嗓子都喊嘶哑了:“你们别逃!你们要逃跑,我就死给你们看!我愿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们抗日!”
谢知华对着自己的嘴开枪,自杀了。国民党战士居然踩着他的尸首逃走了。谢知华的苦肉计也有不管用的时候,白搭上一条命。
吴子星还在期盼谢知华的援兵。他眼看着鬼子越来越占上风。他没办法。战争不光是靠着头脑一热和豁出命去就能取胜的。
他一边肉搏,一边度日如年的等待国军的突然杀到。国军他是等不来了。他等来了强胜!
强胜自打张辛庄屠杀之后,一直在逃命。他从柳孟春逃到泊头之后,最后一个难友也病死了。强胜一下子成了孤魂野鬼。孤零零。孤零零地逃啊逃,或者说追啊追,他想追上国军,他想参军,想复仇。可是国军成了长跑冠军。国军跑的鸡窝不下蛋!他追不上!
眼看着父母死于战火。他从此没了家。家,在平时,他没觉着怎么重要。父母没能耐,他在家里甚至觉得有点儿憋屈。他家姓强,可是多少辈儿也没强过,总是穷困,受气。
家真的没了。他才感到家的温暖和重要。没家的孤魂野鬼,衣食无靠,尝了人情冷暖、世道艰辛。强胜开始恨这个世界,这种恨,给他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尝尽悲酸,他也越来越渴望别人的真情。哪怕只是点水之恩,他也愿意用生命去回报。强胜在颠沛流离中遇到了孔孟奇。孔孟奇在旧县大集上,没参加救国军。日军杀来的时候。他也家破人亡了。孔孟奇和强胜同病相怜,互报姓名,拜了盟兄弟。
一个人失魂丧魄。两个人就有了依靠。强胜提出来,收集命运相同的难民,组织军队。孔孟奇立刻同意。几天之后,他们打起了“农民抗日军”的旗号。
吴子星与日军殊死搏斗。忽然间,庄稼地里传来吼声。几十个农民在强胜、孔孟奇的带领下,扯着“农民抗日军”的旗子杀出来。
强胜、孔孟奇喊:“冲啊,给沧县、捷地、泊头屈死的亲人们报仇!一命换一命!”吴子星大喜:“回汉老少们!来亲人啦!”他猛地一抬眼,认出对面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竟是强胜。此时此地,有话也说不出来。生死之际,乃见交情。强胜向吴子星跺跺脚。
中国人用薄锨、三齿、大刀、钉耙、红枪、切菜刀、铡刀片儿,与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展开你死我活的血战。 日军一架飞机赶来。
有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头戴雪白的泰斯哈,站在土围子上唱悲壮的河北梆子。老人唱:“鬼子摸进村,杀了上百人。埋了肉丘坟,男女泪纷纷。家家磨刀霍霍响,铡刀片子连成群。三齿、薄锨上战场,杀了鬼子报仇恨!”老人被打死。雪白的须发被鲜血染红。雪白的泰斯哈掉落在地上。
两军混战在一起。日军飞机无法轰炸,只好往复盘旋,向中国人示威。吴子星想:“日本子真骄狂啊,有意只拚刺刀,不开枪。日本子飞机真欺负人啊,尽心飞这么低。”强胜想:“连他姥娘的飞机上的人都看得真真的。”
最后,农民们被日军冲散了。
遍地的农民尸体,血肉成泥,与中国大地紧紧连在一起。
满洼野地,强胜负伤狂跑。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轰然炸响。黄土尘雾中,强胜扑倒在地,头上慢慢流出殷红的鲜血。他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侵华日军矶谷廉介师团大木旅团的初年兵小岛考其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杀气腾腾向着这个方向跑来。
孔孟奇远远地看看强胜,脑子轰的一声:“完了,强胜死了。”孔孟奇带着几个幸存者逃入庄稼地。另一个地方,吴子星被几个狞笑的日军围住。吴子星抹了一下脸上的斑斑血迹,抱着铡刀惨笑:“拼啦!”
吴子星和几个青年挥舞着铡刀望外冲。等逃到鬼子视线之外时,几个青年只剩下两三个还有命在。吴子星望疯了一样,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两个青年拽着他的胳膊,苦苦劝解。吴子星情绪激荡,难以遏制:“俺叫上村里上百个兄弟,许给他们打完鬼子,上清真寺宰大牛,煮牛杂碎吃。我许给他们打鬼子,当英雄。我哪承望打仗那么惨啊。我哪承望打仗那么惨啊。百十来个人,早晨还活蹦乱跳的,一开仗,一袋烟的功夫,全死啦啊!全死了啊!全死了啊!”
他说着说着,眼泪哗哗地流出来,嗓子里好像堵着棉花,梗得哭声断断续续。他忽然掏出枪来,朝自己脑袋上比划。两个青年吓坏了,扑过来抢过他的枪。大路说:“子星哥!你疯了?这玩意儿是能随便搂着玩儿的吗?”子星疯了一样紧紧抓住大路的胳膊,死命的摇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