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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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上可以创造人类纪录的险山恶水已经不多了,所以尚未被征服的珠穆拉马峰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基于这个原因西方人很愿意在这座山上花钱,英国人更是每年都来。有趣的是,他们从来都不会去想一个最单纯的问题:

    “在过去的历史上是否曾经有谁已经爬上过珠峰?”这种问题好像显得纯属多余,就像是在问是否有什么人已经登上过月球一样荒唐。

    这样的问题真的纯属多余吗?

    5月26日的上午,天气开始变坏,南风越刮越大,站在迎风陡坡上,任何一动作的闪失,人都有可能会被吹下山去,希拉里与丹增穿着很厚的防寒服,紧贴在山坡上,行动相当迟缓,但是他们很快就要走到这道迎风坡的尽头了。

    孔布冰川就象一个巨大的斜坡,它的尽头是一道被称做南坳的山岭,现在已经很接近那里了。第一组的两名队员正在山岭上行走,在蓝天的映衬下,雪天一线的山岭上有两个好像完全不动黑点,他们现在也应该正在经受着强风的考验,所不同的是他们的两面都是万丈的深谷。

    防寒服将希拉里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冷风还是能够钻进帽子刮得脸生疼,希拉里感觉自己的胡子和汗毛已经完全结冰了,鼻子冻得没了知觉。他带着后面的丹增躲到一处可以避风的巨大冰块后面,他想着埃文斯和布尔吉朗此刻正走在避无可避的山脊上,于是他抬头看到那两个黑点,果然还在那里。随后他又看到雪原上有第三个黑点,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正在垂直的孔布冰川上飞奔。黑点正在很快地追踪埃文斯他们。

    一阵旋风夹着巨大的雪花遮住了希拉里的视线,总之三个黑点都看不见了。

    希拉里顾不上刺眼的白光,一把摘掉自己墨镜睁大双眼,雪原上的两个黑点还在,下方冰壁上快速移动的黑点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没有看到任合动的物体。他想,可能又是缺氧造成的幻觉吧?来不及细想,他看到雪崩降临了。

    这一天早上,突击峰顶的埃文斯和布尔吉朗就遇到了麻烦,当他们耗尽了体力攀登到了八千六百米时(已经超越当时的世界纪录了),发现氧气瓶的阀门损坏了,这个隐患在出发时并没有被发现。从他们出发开始,节量阀就象高压水管一样毫无节制的输送着氧气,以至于在八千六百米的高度时,每个氧气瓶只剩下大约六十个大气压的储量,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将氧气瓶运用到登山运动是英国人在二十年代的一个发明,不过,到了五十年代这种装置也没有大的改进,比如一个老问题就是登山家无法看到背后氧气瓶上的气压表,另一个问题是这个装置的阀门设计上的很不合理。在低温情况下,橡胶密封圈容易变脆,从而引发漏气。如果登山是一项文雅的运动这种小毛小病也算不上大的问题。不过面对的是一座性情乖戾,且变幻不定的杀人山来说,这些差错都足以送命。作为老资格的登山家他们看过太多的前车之鉴,深知此刻用生命作为赌注继续向上是不明智的。

    如同赌徒一样,登山家往往非常的迷信,坏的巧合一定会给心理上带来坏的暗示。如果要赌一下运气,应该先问一下自己碰上阀门故障这类事情的概率又有多小?总之对埃文斯和布尔吉朗最后决定退回来休养一日,机会尚存,因为两人仍然有很好的体力还可作一搏,但是珠穆拉马峰决定再打击他们一次。

    他们在回出发营地的路上,发生了一次没来由的雪崩,或者说是一次大面积的积雪滑坡。当时他们正站在齐腰深的积雪里,雪面开始带着他们向下快速划动。远处的希拉里和丹增看到第一组队员脚下的冰雪正在向下坍塌,直到飞腾起的雪尘遮住了整个区域。雪崩区域有几百米长。希拉里当时认为第一组队员会被埋在雪下,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只是沿着陡坡下降了几百米神奇地停在了悬崖边上,而没有直接掉到山脚下。不过来那两个人被埋在很厚的雪里动弹不得了。

    希拉里与丹增花了半天时间赶到那里,把他们从齐胸深的雪堆里救了出来,搀扶着两人回到了洛子峰下的营地。这座营地远离变化莫测的珠峰,暂时没有被吞噬的危险。

    一行人在营地修整一天时间,埃文斯和吉尔布朗身心俱疲,决定将冲顶的机会让给了第二组。夜里他们为第二组提出了一些建议,第二天一早黯然地朝山下走去。

    埃德蒙希拉里,这个自幼多病的养蜂人的儿子,现在得到了一个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绝好机会,最后的几百米路就在他的脚下,命中注定他要成为改写历史的那个人了。

    事情往往真的如同亨特上校的预料,随性而欠周全的行动成功率很低,越是指望运气,运气就越不可靠,似乎每一次细小的差错都会积累下无形的风险,最后关头这根无形的细线就会绷断。而准备周全的形动,运气也会随之出现。5月28日早上大风停了,山顶地带晴朗无云。珠峰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了,直线距离也许只有区区的200米,但是希拉里没有贸然出动,他耐着性子等待着最后的支援来到。

    29日早上5点,希拉里与丹增从南坳尽头8500米的九号营地出发,他们将在这一天登顶,出发前希拉里与丹增和营地里另两名队员握手道别,他们是希拉里的新西兰同胞乔治和另一名夏尔巴向导,一天前他们从后面赶了上来,无私地为队友开劈了一条绕过雪崩区的新的上山通道,建立了最后的一个营地,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攻顶的队友节省最宝贵的体力。

    这样曲折而又周详的计划在以往的登山活动中是没有的。两名新到的登山家卸下最后的补给,然后朝山下走去。他们背对着大山,使命业已完成。他们深信一点,这座大山败局已定。

    珠峰已经近在咫尺,不管别人怎么想,对于希拉里和丹增而言,奢谈胜利还为时过早,这一天的重点也是唯一剩下的悬念,就在在最后的一百米处还有一道垂直的悬崖挡在了面前。

    路在哪里?还不知道。

    埃德蒙希拉里是一流的攀岩以及攀冰高手,对于攀登珠峰的最后的垂直路程而言,这些技术必不可少。还在大本营的时候,希拉里通过望远镜观察这道垂直的陡峭冰壁已经很多次了,无论从任合方向尝试登顶都会在八千七百米高度碰上这道结冰的岩壁。这也就是很多人认为珠峰下的上部山体象一座斧砌的雕堡的原因。没人知道这些冰和岩石有多结实。

    希拉里曾经只用一把60厘米的长柄冰斧加上一把短弯柄的冰镐爬过类似的垂直冰壁,但是,这次他不想过于草率,他花了不少时间在冰壁下将铝制冰抓固定在靴子上,然后从背后取出两把一模一样的短柄的铝质冰镐。如果冰壁比想象的薄,这些铝质冰镐的尖头部很快就会磨平,丧失作用,所以他那把沉重的长柄不锈钢冰斧也必须随身背着。凡是有备无患嘛!

    “如果选择放弃,或许还能在几个小时侯后赶上乔治他们一起下山,然后一起吃晚饭。”希拉里摸索着最后的峭壁,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身后就是万丈深渊。眼下他要找个合适的起点砸上第一个坑。

    “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这里,也没有任合其它生物能够到达这里,不能指望有一条现成的路,一切全靠自己。”

    在一道狭窄的岩壁上慢慢移动脚步,寄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可靠向上的入口,比如说一条不大的裂缝。狂风刮在他的防寒服上,发出呼呼的响声。

    磨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条几乎现成的冰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他抬头观察了一会,这几乎是一条直达上面台阶的通道。希拉里把自己卡进冰缝,然后在冰上慢慢凿坑。他感觉这条冰缝就像专为自己准备的,当然,如果能更窄一些就更好了。

    破裂的冰川是有危性险的,不过看上去这里的冰很厚,足以支撑自己的体重。

    “现在要将伐门调到最大,不需要过于吝啬氧气了。”

    希拉里的四肢细长,可以很好地使用一些最新问世的登山工具,他只须很小幅度地摆动前臂就能将短柄冰镐插进冰层里,这是手臂较短的人不易做到的。他挂在冰上舞动两把冰镐慢慢向上,就像一只挥舞双臂勇往直前的螳螂。

    每一镐下去,他就拖动自己的身体缓缓向上,不断地提醒自己要适时地用冰抓负担部分重量,如果冰碎了他就会一直掉到山脚下。他在这道冰墙上留下了一串深坑,渐渐接近了上面的台阶。他知道胜利唾手可得,今天自己真的走了好运。

    约用了一个小时,希拉里终于攀上冰壁,他吃力的用肘撑起沉重的身体,用一个笨拙翻身,上到了后来被世人称作希拉里台阶的一段狭窄的平地,几个月来他一直揪心的最后障碍竟然如此简单地解决了。

    峰顶就在面前不远处,像一个小小的雪坡。

    这一刻,这座大山雄伟尽失。58xs8.com